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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采流水

发布时间:2024-01-11 2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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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郝富成

文/黄良海


鸟叫唤醒了天光,喜鹊、乌鸦、麻雀、长尾鸟,竞相争鸣,晨曦犹如刚刚打好的蛋花,涂抹开来。


远山青黛,菜苗一掌绿,右溪河水氤氲着薄烟。风吹不动采采流水,水面光滑得像琉璃,又像是绫绡,上面有用淡墨写意的神韵。忽见白鹭飞落在北墺陂裸露的乱石堆上,橘红细脚,闲庭信步。它们是追逐太阳的孩子,玉兰花朵一样散落在水边,也不专为觅食而来,翩飞于水上,或是临水顾影。在水边,是它们的生活态度,就像这座小城里把家安在水湄的人,逐水而居即是生活的态度。


流水漫过拦河坝,白浪翻滚,惊涛拍石,飞沫四溅,深潭碧澄。高桥上,跃动着晨练的身影,自行车摇响铃铛,急急赶往菜市场,生活是从天光开始的。河滩上水草肥美,红蓼、野麻、野蔷薇、蕨萁、麦草蓬蓬勃勃。明媚的清晨,有着怡然的凉意、散淡的舒适,阳光涌动着些许让人心安的暖意。清风微微一吹,水面上漾起碎碎金色。


两岸的苦楝树、栲树高大繁茂,柔柳依依,一丛丛蒲苇茅草矮小灌木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声响。空旷处,平整出齐整的菜地,沙砾的土地被碾得面粉般细腻。菜农是土地虔诚的信徒,或者说是土地这块绸缎心灵手巧的绣花人。苋菜紫,油麦青,菜花黄,韭菜绿,蜂蝶忙。他们挖土、拔草、挑水、浇肥,在菜地里忙这忙那。菜农对于菜地的感情有几十年,几十年的情感一直很坚定、很简单、很素朴,就是希望自己的双手播种什么,菜地上就长出什么。


照例遇见守护河流陂坝的老者。他们陪着河流水涨水落,额头也皱起了水波纹,两鬓染上了荻花的雪白。他们穿着橙黄色的环卫工作服,日复一日,巡河,捡拾垃圾,打捞漂浮物,把乌七八糟的垃圾装进蛇皮袋子。


义工刘师傅五十开外,头发花白,两肩消瘦,腰上别着弯刀,手里拿着长柄铁钳。与北墺陂打交道几十年了,他是守护者,是保护神,也可以说河流早已流进了他的血脉。


稍远,阳关石桥,桥身爬满了薜荔藤。尖角分水墙苍黑,与桥墩连成一体,空余处,丝茅草、芦苇彰显出生命旺盛之力。石桥年代有些久远,衰老成危桥,但花岗岩方块石垒成的半月桥墩依然雄浑刚劲。码头边,三五人洗洗刷刷,乌桕树水桶一般粗。河中倒影分明,白云在河中穿行。顺着桥过去,是当年红军传送情报、运送物资的密道。荆棘披拂,一年蓬、狗尾巴草、菖蒲掩盖了曾经的痕迹。


钓鱼的地方是一个滩头,早先是个采砂场,砂坑很深,河长负责制后,拆除了采砂机械。自然有着很强的自我修复能力,牛筋草绿茵茵地铺满滩头;芦苇连片,葱绿肥嫩,剑叶婆娑;老樟树斜靠在乱石堆,一半的枝条伸向河面;繁枝翠叶中隐藏大鸟窝,足有小脸盆大。沿河有铁栅栏,栅栏上捆有救生用的长竹竿和防溺水警示牌。


落日余晖给两岸青山抹上一层橙红釉色,河滩上的树木杂草都染上了胭脂色。淡淡的雾气从水潭漫过来,潮湿,模糊。一只青蛙领唱,田野呱呱合唱。庄稼蔬菜青草气味,被晚风送来,馥郁,馨香。虫儿低吟着摇篮曲,北墺陂的睡姿是那样的优美,河水裸露出月光的皎洁。月光大把大把洒落,和雾气交织在一起,朦胧、空灵,柳树似乎在游离,高桥似乎在扭动,一切的一切都玄乎缥缈。


陂潭静泊竹排,穿着短袖褂子露着古铜肤色的渔翁撒网打渔。渔翁稳稳站在竹排前头,轻提渔网,右手手臂伸展,手腕抖动,渔网在半空中抛出饱满的花朵,旋即,铅坠子嗖嗖沉入水中。收网,鲅鱼、草鱼、黄颡鱼、大头鱼、翘嘴鱼活蹦乱跳。


潭中水绿如猫眼,是游泳爱好者的水上世界,带上游泳装备——防水眼镜、面罩、跟屁气囊。有只会狗刨几下的,也有游泳健儿仰卧水面,随波沉浮,或者是伸直胳膊,猛扎入水中,像鱼儿潜泳。我是旱鸭子,徒有羡泳情。


冬泳刺激过瘾,又有些不可思议。柿子树上挂着几个红灯笼,白霜枯草,水洼蒙上薄冰。几个冬泳爱好者做了预备动作,皮肤微红,跃入冰冷的水中。


怀着与水对坐的心情来读懂一截江流、一座古坝,来安放自己的生命、时间和命运,山水就是精神故乡。



来源:达州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