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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瓜的前世今生

发布时间:2022-09-09 0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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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郝富成

露水黄瓜藏在叶片下,那些细密的毛刺,像是瓜花鲜亮的光芒所散射出的无数线条。它握在手心的粗糙和刺痛,不禁使人想到这西域之物,当时由张骞带回来时,途经的坎坷和磨难。

黄瓜最初姓胡,叫胡瓜。据说在后赵,有一回,本是羯族人的赵明帝石勒宴请樊坦,指着一盘胡瓜,问樊坦为何物,心知皇帝为胡人的樊坦,怕犯忌讳,便说“紫案佳肴,银杯绿茶,金樽甘露,玉盘黄瓜”。胡瓜就改姓为黄了。但贾思勰的《齐民要术》中,仍称作胡瓜,“四月中种之。胡瓜宜竖柴木,令引蔓缘之。”因此,传说也待考证。

在故乡,家家种黄瓜,插入泥土的“战棍”上,年年绕新绿。黄瓜短粗,嫩时绿中泛白,越老越黄,弯弯扭扭的不在少数。瓜蒂一端,多会掐出苦液,每每食之,便会丢弃一节。或因如此,李时珍才在《本草纲目》里说,黄瓜有小毒。食物的毒性,多指非正常口味。如丝瓜和瓠子,当它们不该苦而苦时,是由于含有一种叫碱糖甙生物碱的毒素,漂洗、加盐无法去除,即使高温也很难让它分解。不同的是,令黄瓜发苦的是葫芦素C,并无毒性。

乡下黄瓜,悬在藤上,质朴中透着憨态,“土”字,是它因带有原始香气而申领到的前缀。所谓养生,就是根据地域耕种,每种作物的萌生自有天意,宜应季而食。土黄瓜被熏风吹拂,却能清热解暑。当它探进白糖碗里,染一层沁甜的霜雪,舌尖并不感到莽撞和腻味,特殊的清气使人如蹚山野溪流。亦可将它切片切块,拌上油盐,辅以蒜泥,提味杀菌。当它越长越壮,皮厚质糙,便摘取新鲜辣椒,爆香后合而炒之。土黄瓜挪步到东北,辽阔的大地让它更为豪放粗壮,一旦身披金黄老皮,除了孕育种子,还会变成缸里的腌菜。于是,一口酸香的老黄瓜汤,就渗出催老的年华对青春流露的醋意。

我长大了,菜市场的黄瓜也添了新品种。它表皮青绿,身材修长挺直,嫩者带刺顶着瓜花,又叫青瓜。拌黄瓜,并不是用佐料简单拼凑,最好体现出咸淡均匀,爽脆入味的神韵。黄瓜肉厚,一时难以渗透调料,最好先用刀拍至松散,好似让它毛孔扩张,更易串味。常见善食拌黄瓜者,往往冲着老板叮嘱,“来一盘拍黄瓜”。

另一些细心的川厨,将黄瓜刨成薄片,巧妙地卷进大刀白肉,以减缓多余的肉荤之腻,也能将两元钱的黄瓜捧成主角,做成风味独特的川椒炝黄瓜。黄瓜对剖成四条,剔去瓜瓤,用适量盐和蒜茸抓匀,腌三五分钟,使盐味渗入。再烧热植物油,放花椒和干辣椒炒到酥香,倒入黄瓜,大火快炒二十秒,便关火盛出。此菜食材普通,贵在以嫩者为佳,用料极简,重于火候的精准掌控。热油会使黄瓜变软,待它放凉过后,才能吃出麻辣脆爽和咸鲜。

我常用两根筷子摆成轨道,将黄瓜放置其间,儿子如果这时钻进厨房,便兴奋地叫着要开黄瓜火车。黄瓜夹在筷子之间,用刀细密地切上薄片,被筷子挡住的部分仍旧相连,再翻过来同样下刀。提起一根切后的黄瓜,便如拉弹一台手风琴。黄瓜入盘,形如盘蛇,以油盐酱醋、大蒜、小米辣和鸡精等料做成味汁,均匀浇淋,即成蓑衣黄瓜。

邻居告诉我,黄瓜干赛过萝卜干。将黄瓜对剖成四条,去掉瓜瓤,列队似地排在簸箕上。热辣的阳光使黄瓜水分渐渐蒸发,慢慢收缩卷曲,像被抽走了灵魂。它变得轻盈纯粹,你灌输什么思想,它就接收什么熏陶。一盘脆口的黄瓜干,可以用辣椒油、花椒面、蒜泥和油盐酱醋调味,唤醒打盹的味蕾,也可用糖醋、大蒜和酱油浸泡成酱黄瓜。

并不是所有国家对黄瓜都一直友好,公元10世纪时,日本就有黄瓜种植的记录,但人们觉得它是瓜中下品。江户时期,黄瓜作为平民果腹之物,武士们统统拒食,因为它的横切面极像当时德川将军家的家纹。以前,日本人只吃黄色的老黄瓜,也是从这时候,才开始吃脆嫩的绿黄瓜。黄瓜进入欧洲的历史也较早,同样不受待见。直到18世纪,英国的医生们还认为它应该同垃圾一样被倒掉。后来,英国皇室拯救了它,黄瓜三明治成了上流社会下午茶的标配。而造出早期蒸汽火车的英国工程师乔治·斯蒂芬森,为了使夹在面包里的黄瓜更直,在黄瓜初长时,为其套上玻璃模具。

当嫁接之势捎着融合之风席卷茫茫大地,黄瓜越缩越短,表面的毛刺似被弯月刮净。光滑迷你的日本小青瓜,亦果亦蔬。直接生食,柔嫩清脆,亦或蘸一点酱油足矣,就像吹弹可破的童颜,无需过多粉饰。


来源:达州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