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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中秋

发布时间:2022-09-09 0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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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郝富成

“小龙,走哦,打糍粑了,吃热糍粑去。”

我翻身起床,只见爷爷端一盆蒸好的糯米,刚出门。

“小龙,搞快些。”我赶紧跟上。

我们村里唯一的碓窝在大院子。早去的人已将沉睡一年的碓窝清洗干净。这碓窝就像是蝉,经历漫长的蛰伏,终于在合适的时节向世界发出了属于它的声音,那是造物主所赋予的特殊生命律动。

碓窝由口至底部逐渐变小,如一个四棱台倒放。内壁和外壁遍布凿痕,深浅不一,在岁月侵蚀下,呈现出一种独特美。窝里盛着蒸熟的糯米,几个宝刀未老的爷爷辈,拿着两根头约碗口粗,头到尾逐渐变小的棒子,棒子头部多年和糯米摩擦、碓窝撞击,显得十分光滑。两个人手里拿着棒子,嘴里哼着调子,“嘿佐,嘿佐……”你一下我一下,他们虽身影随着调子微微颤抖,脚下却稳如泰山。这两个打一会,又换下一对来。

雪白的热糍粑出窝,一群小伙伴围观。这一窝糍粑的主人家的小孩儿走上前去,搓两下手,扯下一坨热糍粑,美滋滋地吃了起来。旁边小伙伴虽口水直流,却也只能等着自家热糍粑出窝,享受这一年一次的美食。时间如蜗牛般爬行,口水都已流干,我家的糍粑终于出窝,我连忙上去扯下一坨,享受起来——糯、香、粘。

至家中,爷爷将糍粑做成圆月状,大小不一,面上均匀抹一层米粉,防止粘连,便于存放。

“小龙,来,这坨拿起去吃,沾点白糖嘛,今年吃了就只有明年才吃得成了哦!”

爷爷说着递过一坨热糍粑,我开心得很。小时候的快乐如此简单!

中午,一般都是奶奶拿一饼糍粑,切成片状,煮着吃。爷爷负责烧火,顺便给我烧一块糍粑。他切下一块糍粑,用火钳夹着,放进灶孔烧,没一会儿,糍粑慢慢变软,一些地方还会鼓起来,爷爷管这叫:“鼓奶儿。”糍粑鼓奶儿,基本熟透。糍粑刚出灶,烫得很,可我全然不顾,拿在手上,烫得糍粑在双手间跳舞,都还咬一小口,嘴里直哈气,真香!

“你娃儿硬是八辈子没吃过哟!冷哈哒嘛!”爷爷望着我直摇头。

下午,爷爷会去街上买四个月饼,先前一直买纸包装花生月饼,后来一次我跟他一路去买,看见了其他类型的月饼,嚷着让爷爷买来尝了尝,好吃,就是有点贵,爷爷每次只会买两个贵的。

晚上,吃完晚饭,爷爷、奶奶和妹妹坐在屋里看电视。我心里磨皮擦痒,刚坐下一会儿就跑出去看月亮出来没。有时候看见月亮在云层里“犹抱琵琶半遮面”,迟迟不肯露出全貌,我心里跟猫儿抓一样,就跟爷爷说:“爷爷,那个云把月亮挡到了,那云怕是不得散了哦,我们这阵就去供月亮嘛!”

“再等一会儿,等哈看散不散,还早耶!”

许是意念感天,许是云朵不再调皮、月儿不再害羞,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爷爷,快点,快点,云散了,月亮出来了。”

只见爷爷端一个圆簸箕,中间一个大糍粑,四周均匀分布着四个月饼。

我右手指着月亮,望着爷爷:“爷爷,你看,月亮好大、好圆呐!”

“莫拿手指月亮,指不得,指了月亮要割你耳朵。”

果不其然,没几天,耳朵就被“割”了,其靠近脑袋处就莫名其妙地裂了一道细缝。自那以后,我再没指过。这一次巧合让我至今想不通为什么指月亮会被割耳朵。

供了没一会儿,我便督促爷爷:“爷爷,可以了,可以了。”

爷爷笑着先将四个月饼中两个豪华版月饼分给我和妹妹,又把剩下两个也分给我俩:“我和奶奶的,你们一个一个!”

那月饼是真香啊!

上大学后,我便很少回家过中秋了,很多时候都是独自一人,今年我会以怎样的方式过中秋呢?

惟愿疫情早日结束,这样我这个游子至少还可以回到家乡,在爷爷、奶奶和父亲墓前陪他们一起尝尝月饼。

那打糍粑的碓窝,该是在静静沉眠、默默等待吧。等待一个人来将它唤醒。这个人什么时候会来呢?或许再没有这样一个人。


来源:达州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