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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香

发布时间:2022-04-18 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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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庞岚月

邓拥军 年过五旬,外表憨胖,内心柔软,说话、唱歌都操一口纯正的麻柳腔。在达城马路上执勤多年,得过几个奖章,拿过几本证书。一个连“的地得”“定补状”都弄不醒豁的家伙,听说不想当作家的交警就不是好交警以后,业余时间拿起笔来开始涂抹自己的文学梦,随心随喜随记,就当给生活添料加色。

春香,如果这是一个女性的名字是多么的富有诗意。而我舅妈的名字就叫——春香。

在八庙桥,我说我自己的名字不一定有人知道。如果我说,我是春香的外侄,知道的人肯定就多了。他们会说:“呀,住在老打米房那个春香就是你舅妈呀!那个人好贤惠哟。”一个人的名字是不是蕴含着最终的归属?舅妈生在春天里,就在要过八十四岁生日的前一天,舅妈悄无声息地走了,走进春天去与春泥为伴。春香,这个名字我认为恰好暗合了舅妈的一生。

在农村,自己的亲人离世后,会有一个报丧的仪式。我父亲去世后,姑姑安排我去给母亲的娘家人报丧。父亲咽气在半夜,我走在去往舅舅家的田埂上,农历二月里的月亮是清冷的,我跌跌撞撞地在半夜里叩响了舅舅家的木门,木门在一声沉闷的吱呀声中应声而开,是舅妈披衣为我开的门,舅妈的满头银丝在清冷的月光中闪着银光。父亲的离世,于我来说犹如一座巍峨的大山轰然倒塌。而我见到了舅妈就好像有了主心骨。一句话没说,我抱着舅妈嚎啕大哭。舅妈知道了我这深更半夜的来意,用爱抚劝慰着我。在极度无助的时候,父亲的后事怎么料理?只有舅妈才会给我帮助。关于父亲的葬礼是按父亲一切从简的要求还是按传统的规制进行,我和母亲是持不同意见的。舅妈虽然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却是蕙质兰心又最懂规矩礼数的人。正是在舅妈的劝说下,我最后选择了遵照母亲的想法安排父亲的葬礼。

安葬完父亲后,舅妈请我们一家人去吃了一顿“醒气饭”,也只有舅妈还知道这些规矩礼信。在那个春天,舅妈的冲菜做得非常好,拈一筷子冲菜入口,不知是冲菜的辣还是一种情感宣泄?我吃得泪流满面。这些规矩礼信我们是不知道的,而舅妈能用一桌家常小菜抚慰我们的悲伤。在那些亲情的包裹下,我走出了丧父的悲痛。

小时候,记得舅舅家的木柱子是要几个人合抱的,院子里留下了我很多的童趣。舅妈的贤惠远近闻名,加之离舅舅家也不远,自然也就喜欢去舅舅家玩。每一次去舅舅家,舅妈总会给我意想不到的惊喜:米花糖、鸽子蛋、白糖饼子、麻糖、南瓜籽……过年的时候还有一角两角的“挂挂钱”。即使什么也没有,舅妈也会想方设法给我弄些可口的家常饭菜,剥一个有好看花纹的松花蛋;煎一枚又圆又香的鸡蛋;揣一钵烧辣子;拌一盘蒸茄子……

在我还在读小学的那一年,因为隔房舅舅的一个未完全熄灭的烟锅巴,舅舅家的那一座有上百年历史的大院子在浓烟滚滚中灰飞烟灭。那一场大火又刚好发生在谷收以后,烧得一无所有,甚至没有剩下一件热天的换洗衣服。舅妈不怨不艾,抹干眼泪,又白手起家重新开始创造新的生活。

当兵后,有一次我休探亲假。临近假期快要结束了我还没去看望舅舅。母亲为我备好了礼信,叫我去看看他们。我却东跑西跑地想急着寻找一场恋爱,那天母亲用眼泪向我提出了抗议:“你还没有飞起来哒,就记不得舅舅舅妈了?”我仿佛又看见舅舅在为我们家犁田、插秧、挞谷、挑粪,在为我们家织筲箕,编背篼、扎扫把……母亲在请教舅妈做咸菜,腌腊肉、纳鞋子……在过去的岁月里,我们家总少不了舅舅舅妈的帮助。这是母亲给我上的一次感恩课。两斤白糖,舅妈也是分外高兴。热情变成了一桌让人口水直流的饭菜。后来,我只要回乡,哪怕就是去舅舅家打个转身,也一定要去看一下。

有些事情终究是经不起等待的。舅舅一生的脚步都没有跨出过八庙桥,用日出而作的辛劳走完了自己的一生。几次想接舅舅来城里看看,都因舅舅晕车而放弃。舅舅没见过火车和高楼这是真的。而目不识丁的舅妈却能凭自己的一张嘴走南闯北,甚至独自一人乘坐飞机。舅舅和舅妈用男主内女主外的方式完美地诠释了他们一生从没红过脸的爱情。

去年夏天,母亲带我们回去给父亲的生日上香。然后又去了舅舅家。舅妈已经生病在床了,听到我们的呼喊,舅妈挣扎着起来开门迎客。我进到舅妈的卧室里,即使在那样的情况下,舅妈的每一件衣衫都用衣架撑得伸伸展展、叠放得整整齐齐。尽管舅妈是一个农村女性,她添置的衣服既有老年人的得体,又透着一些潮流的时尚,家里依然收拾得十分干净整洁。已经病得不轻的舅妈还是从鸡舍里绑了三只土鸡,她要给我们三姊妹一人捉一只大红公鸡。舅妈说:“军啦,舅妈老了。现在做饭也不行了,你们捉回去自己炒起吃。可能以后你们再也吃不到舅妈喂养的鸡了。”我心头一颤,这是不好的预兆。趁母亲和舅妈寒暄的时候,我用手机为舅妈拍了几张照片。照片中的舅妈即使在病中也颇具一种优雅气质。

舅妈来城里的医院做了检查,医生也无力回天。就在那一次我见到了从成都回来探望自己母亲的表弟。表弟做了异乡的女婿,不知什么原因,表弟在探望了母亲回去之后的不久,竟然从十四层的高楼上纵身跃下,舅妈又在风烛残年中经历丧子之痛。我不知道舅妈究竟有多悲伤,也不知道表弟是不是无法承受不能在自己母亲的病床前尽孝的煎熬?只可惜,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最终却畏惧了生活。

清明节前舅妈说:“我在这床上还睡两晚上就要走了。”舅妈精准地预见了自己的归去。也许正如她的名字——春香,在春天里来,也在春天里去。

在喧闹的歌舞声和锣鼓声中,舅妈的一生落幕了。我没能参加完舅妈的葬礼,这是我的遗憾。母亲回来告诉我,舅妈在临终前还为我包了几十个松花蛋,这是我没有想到的。母亲又说舅妈的坟茔修得很漂亮。不知道这是不是节俭了一生的舅妈真正想要的?

春香,尽管这个名字很美,我直呼这个名字还是有些不恭敬。唯有深情地叫一声——舅妈,我很想您!

来源:达州日报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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