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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老汉摆龙门阵

更新:2021-03-01 10:3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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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庞岚月

朱全森,年已耄耋,几经沉浮,淡看风云。性情豪爽,心直口快,人称“犟拐拐”。从事30余年达州地方志的编撰,著有《那年那月》《烟云苍茫》《为生命留言》。

“达州多少事,都记脑海中”,白云苍狗,世事如棋,居诸迭运照凡尘,莫让往事随人去,所以,今日“倚老卖老”,听我朱老汉为诸君摆摆达州往昔那些事。


是迷信是巧合 详加考究

有实例有渲染 殷鉴世人


(一)

前几年,我有幸参与校点、整理旧《县志》,发觉前人所编撰的地方志在篇目设置上首重人物。人物卷(志·门)内设“名臣、宦业、儒林、文苑、孝友、忠义、卓行、乡贤、武功、耆寿、仙释、烈(列)女、节妇、贞妇、孝妇”等目,真的是“自古志书半人物”。这不足为奇,因为社会上的事是人的活动。不过,其中有些事令人难以理喻。除奇闻异事外,还有一些事例说它是迷信,是巧合,是杜撰、是事实?我说不清楚,今选录于后,请读者评说。

一、“割股疗病”是与非

《达州市志》载:“达州素为孝善之地,旧书旧志载有多例‘匪贼’刀口之下以死替父、以命救母的‘至孝’故事,也载有一些在自己长辈、亲人久病不愈之时毅然割下自己的股肉作为汤药为其疗治的善举。‘亲有疾,割股治’这句民间谚语即由此出。”

有人说,割股肉治病可能是传言。其实,这不是空穴来风,其中那些治父母、祖父母、哥、老师的事例,都有书证。

清同治八年(1869)编修的《新宁①县志卷六》载:县人邱礼贤,其祖患病,医药无效,贤见祖母病危,便焚香炳烛,在自己堂屋祷告祈神保佑之后,自割左股肉一块,煮熟给祖母吃了,隔几天,他祖母的病好了,左邻右舍人人夸赞邱礼贤极其孝道。农民黄蠡昆,住城东蚂蝗沟,三岁父母双亡,靠祖母养育,长大成家后对祖母极其孝敬。祖母晚年患病生命垂危,蠡昆割下股肉一块煮熟给祖母吃,十多天后祖母的病好了。农民蒋世华,出生仅四十天,母亲病故,由祖母唐氏躬亲抚养,至清道光八年(1829)世华十五岁,唐氏患病久治不愈,世华割股肉一块和药以进,唐氏服之即愈。

任市铺中山坪有个叫伍祥发的人,年仅十五岁,事双亲甚孝顺,其母方氏久病在床。有天,祥发默祷神明后,割左股肉一块煮熟给母亲吃,“顿觉病轻”。农民李昌福,家赤贫,靠佣工维生,其父患病“汤药无措”,苦思吃肉无所得,昌福只得“割股以进,其父病愈。”乡邻清楚这件事情,上报官府,受到表扬。

《新宁县志》记载父母病重时孝子割股为之疗疾的共有十几人。兹不赘述。

民国版《达县磐石乡志·孝友》载:“住居石峡口岩脚之张嘉谟字丕臣、母杜氏,年已五旬,于民国三年(1914)卧病月余,嘉谟想到古时有人割股疗疾,很有奇效。乃于五月初八夜静时,沐浴更衣,焚香炳烛,跪对灶神礼拜之后,袒露左股,用口咬定股肉,自持锋利的剃头刀,将口咬之处割下切碎,带血煎汤递母,母服后病愈,又活十六年,至民国十八年杜氏方死。而丕臣今(1938)已五十三岁矣。”

磐石场“侯家梁侯廷显,民国四年(1915)其母张氏寒病卧床,百般调理均不见效,廷显乃于七月十六日夜静时,沐浴后祈祷灶前,用刀割下左臂肌肉一块,煎好奉服,母病竟愈。十四年,长兄辑五亦抱大病不愈,廷显又在二月初三日,照样割股疗好。热天纳凉袒臂,家人见有两伤痕,问始得知,真孝友也。”

民国版《续修大竹县志·卷九·人物志上》载有割股疗疾,共十七例,其中明朝年间,有个叫王琰的人,曾四次割股治好母病。“(琰)妻杨氏,双目瞽而伉俪甚笃,人服其孝友,后遇旌表。”

“李宗裕,襁褓失怙,母吕氏,抚之成立。清嘉庆十二年(1807)母染危疾,宗裕年十九,百药网效,乃割股和药以进,母病即愈。(后)母死,(宗裕)哀毁尽礼。”

民国版《宣汉县志·卷十一·人物志·孝友》除载有多例割股疗父母疾病之外,还有个名叫刘道荣的人,“母病危时,祈药网效,截取左手小指煎汤(服)而愈。其初家贫,现已小康矣。论者以为孝道之报。”儒生桂子敬,“曾割股以疗父病,其妻符氏又曾割股以疗子敬之病,孝子贤妻,世间不可多得也。”

《宣汉县志》载有多例孝妇割股疗疾之事,其中最感人者要数向承铨之妻唐氏。承铨之祖向有观暮年患病,孙媳唐氏“焚香祝天,愿以身代,既而于家龛前挽刀割右臂肉,烹以进之,明晨(祖病)稍苏,祖呼复饮,氏仓皇入厨,虑无以应命,(于是)复割原创烹而进,留半以备来日,果然三进而愈。又三年,其祖无疾而卒。氏痛不欲生。哭声中言及当年割股事。家人把手验之,其痕如猪腰,隆隆然。邻里观者皆感泣。”民国三年,县衙视学张慎衡将其事迹上报,予以旌表。唐氏享寿八十余岁病逝,县内举人彭中和作长诗赞曰:

事夫不能上及姑,舅夺母志已当初,

不能事姑且事夫,夫曾夜夜泣呜哺。

当年李密②今日我,祖父祖母两恩多,

育儿那是男子事,我祖遍教受折磨……

乌鸟私情乞终养,都是腥脆甘与肥。

桑榆③暮景几何年?愿以身代夜叩天,

腕底一刀兼药进,平明稍安望复煎。

已入厨下难应命,原创复割心手应。

留半欲作来朝饮,人未及知天反听。

果然三朝沉疴起,祖曰仙药丈夫喜。

只是夕阳近黄昏,三年乃祖无病死。

抢地呼天不欲生,诉说当年割股心。

家人把手验创痕,死生一哭泪沾襟……

贤哉向母重哉手,一割再割甘迟凌,

世上多少糊涂辈,怨亲怼及亲之亲,

母嫁遍说不能养,身富则嗟昔日贫。

贤哉向母重哉手,心纵欲割手战否?

世上多少糊涂事,有肉要肥儿女口。

老而不死亦何为,只未明言骂鸡狗,

贤哉向母至哉行,割股救祖自家烹,

世上多少糊涂话,枕边私语卜他生,

几个商量高堂事,化被型于及弟兄……

此外,还有割股疗师的事例,旧时,人们尊敬老师(师傅),堂屋神龛上“师”排列于“天地君亲”后,有“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之说。故有贤德之人割股疗师疾的义举。如开江县白鹤寺住持会参的弟子僧元一,自披剃后,师徒相依,恩如父子。会参患病势危,元一割股肉投药以进,会参病愈,“师感其义,相对痛哭,誓同长寿。”

旧时割股治病的事例各县都有,人们甚至把割股者尊为“善人”,敬为“佛爷”,加以神化。据达县民间《佛祖原历》载:“清嘉庆十五年岁次庚午六月初三日,蒋成寿(后名“德化”僧)二十五岁时,因父病尽孝,割股入药延寿,父服药即愈,西天佛祖为之感动,在蒋成寿割股的伤疤上现‘人忠孝一佛’五字。成寿去世后,灵枢移藏于景市场岩峰沟老屋侧,其弟子在此建基塔,修寺庙,尊蒋成寿为‘人忠孝一佛’,世称‘蒋佛爷’,寺名‘一佛寺’。蒋曾修行的真佛山寺也因蒋佛爷的善行而声名远播”,至今为旅游胜地。

前面说的都是割股治病的事,民国版《达县志》还记有胡文运,易洪运“以割肝疗母病”事例,“闻于乡里”。易洪运割肝之举“知县赵维新亲验得实,报请旌扬。”这就更神奇了!

多例割股,却没一例记有止血药、消炎药,以及感染造成破伤风。特别是割肝在当今说来都是大手术,自己动手能轻易把自身的肝割下来吗?股肉、肝也能治病?这一连串的问题朱老汉曾请教过几位医疗专家,都笑而不答。其实民国版《达县志》的编修者认为“割股、割肝本属愚孝,而国家例许旌扬,则所以敦厉庸行者至矣!何敢删削以伤孝子之心!”

割股疗病是在缺医少药的封建社会,孝贤子孙在“百行孝为先”强烈的孝心支配下,不得已而为之的施治行为。

人肉不是药,为何以肉施治后竟然有如此之奇效。“志属信史”,你说不信,有的是县官“亲验得实”,这的确是几百年来萦绕人们心中的一个谜。有学者解释为“人有心念力作用”。以为良性心理可以对疾病尤其是心理疾病产生良性作用。病者往往是久病,割股者想治好久病者的心念既深且笃,充满灵肉,破釜沉舟在此一举。这种“股肉”被赋予的长久深沉的心念力的作用,对病者的作用是极大的。加之施受双方关系非同一般,受治方对割股者的信赖力也非同寻常,加上“神”“天理”“良心”的助力,形成了强大的信念合力,增强了“生”的信念,病情缓解,精神战胜了疾病。

至于割股治病是与非,我无力细说,随着科学研究的发展,和人类对自身认识的提高,剥去神秘的外衣,割股治病一定会有更科学的解释。

注:①宁县:今开江县。

②李密:西晋彭山县人,少仕蜀为郎,晋武帝任为太子洗马,以父早亡,母再嫁,与祖母刘氏相依为命,为由上《陈情表》固辞。刘死后方至京师洛阳,先后任洗马、温令、汉中太守等官。世称孝男。

③桑榆:指日落时余光所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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