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话梅

更新：2021-02-09 10:02:38 　　　　　

分享到：

手机读报看新闻，下载掌上达州

　　　　编辑：庞岚月

□周毖

作为一个希望天天生活在鲜花中的女人，在百花萧杀的冬日，唯有梅是我梦里梦外的念想。

我小时候生活的广福场，从没听说过梅花二字。我们熟悉的不过是月季、鸡冠花、秋菊、栀子、一串红……至少在我的视听范围之内，左邻右舍、乡下街道没有人提也没有人种，仿佛花圃里压根没有梅花一说。

我与梅花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初中二年级的时候。在邻水县城的公园里，妈妈告诉我那光枝光条开着小黄花的植株就是腊梅。我走近细看，疏花点点，犹如藤黄般颜料洒向宣纸；细嗅一番，只觉得一股奇异的寒香沁人心脾。那一次的初见，因为花朵太过朴素，也因为见识太过浅陋，不曾留下深刻的印象。

长大后离开家乡，辗转于各地工作，才知道梅花是画家的爱物，是作家的爱物，是很有民族气节的一种花。尤其是进入以“梅”为校园文化底色的任市小学后，探寻校园与梅的渊源；诵读镌刻在石碑上的《红梅赋》；带着孩子们行走在梅园小径，感受它疏影横斜的幽雅，茹苦向上的精神。在围绕红梅精神编导的歌舞诵读综合艺术节目中，我深深地迷上了梅花的姿容，恋上了梅花的内涵，彻彻底底地成为了梅的追捧者。

一次，一个高高瘦瘦的国画朋友，瞅见我那一大瓶枝枝叉叉的梅花说：“我特别喜欢用一个细颈小嘴的梅瓶，插那么一枝梅花。这枝梅一定是盘曲虬枝的形状。”我大吃一惊，心想：一枝岂不太单调了，而且香味远远不够嘛。于是问：“为什么是一枝？”他回答：“一枝入画足矣！一枝置案足矣！你想啊，‘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是什么意境，哪一树梅花是喊一、二、三一起开放的？唯有那一枝独秀方彰显冲破严寒、凌风傲雪的气节。”说时，他的两手食指作弯钩状交缠、螺旋、延伸，俨然一枝活生生的梅花已延展出独特的生趣。我笑而然之。

可是我身边的朋友大都贪恋梅花的香。因为贪恋，往往在至冷至寒的时节，采一大把梅花插进阔口的瓶罐里，似乎恨不能移植整株的梅树在室内，吃饭睡觉都能感受到梅的气息，借以冲破严寒的阻挡，保持与户外的联系，慢慢去享受自然的香，融化快要僵死的灵性。

这些插梅的瓶罐或玻璃或细瓷或陶器。我特别欣赏把腊梅插进褐色的陶罐里。淡黄色的花朵小巧玲珑，如精致的灯笼。花瓣半透明，如油润的鹅黄宣，辅以深褐的罐子，简单、质朴，特别返璞归真，不知不觉地俘虏了很多人的心。即使把它置于屋子的暗角，那独一无二的香气也会牵着你的鼻子走，仿佛暗夜里亮起的牛角灯，悠远古朴的气质不得不让你联想到“暗香浮动月黄昏”的诗句。

每年腊月，我也会买一大把梅花插进陶罐里。不过我买的腊梅通常不是在专门的花店里，而是菜市场，我相信此处的梅花比花店的更新鲜。在熙来攘往的菜市场，总能看到一二辆载满腊梅的手推车，车旁站着慈眉善目的老头子或老太太，他们把手揣在口袋里，安静耐心地等待着。不用吆喝，花香自然会吸引很多人的眼球，不一会，你一把我一把车里的梅花就卖光了。今天去菜市场置办年货，恰巧又碰上了，赶紧挤上去选了一把，几枝腊梅用棕树叶绑捆起来，枝上花朵鲜嫩芬芳，说明刚开不久，才10块钱，千值万值。回来的路上，我不厌其烦地欣赏腊梅花，不厌其烦地嗅着腊梅香，不厌其烦地感叹“好香”。到家中，往罐子里插时，方再次感受到老头子的棕叶捆绑是多么环保自然的做法。不是塑料带，不是布条，不是毛线，而是就地取用的棕树叶子，这也算是上了年纪的人的生活痕迹吧。梅花和棕叶都是植物，不用解开扔掉，我直接放心地插进了罐子。

近几年，我们家插上几枝梅花过年已成为不成文的规矩。要么是腊梅，要么是红梅，要么腊梅红梅各插几枝。后来偶然读到清代《芥子园画传》中的一首题画诗“山家除夕无他事，插了梅花便过年”，才知道古人早有插梅过年的习俗，顿时觉得自己有附庸风雅之嫌。不过梅花是一年中开得最晚的，朵朵冷艳，缕缕幽香，确实是年景中不可或缺的点缀，何况它的香也早已深入平常百姓家了。

梅花香自苦寒来，腊梅，红梅，一把不嫌多，一枝不嫌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