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达官
时间过得真快,又要过年了。每当此时,我总会想起几十年前第一次去继父家过年的情景。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我在中师读书。那年寒假,我早早地回到了家。往年这时,土墙的灶屋墙壁上,挂满了熏好的腊肉香肠。可眼前,墙壁上空荡荡的,闻不到过年的气息。咦,母亲忘了准备年货?不会吧,何况,家里新添了一人——我的继父。这个继父,我对他了解不多,只听说他老家在一个叫天成罐的小山村。
腊月廿九的早上,正在洗碗的母亲告诉我:“等会儿,我们一家到天成罐去过年。”母亲说和继父刚结婚,继父的父母请我们到山上去一起过年。于是,母亲和继父就只备了一点点年货。
“你们去吧,我就留在家里一个人过年好了。”屋里的这个男人,我多少有点陌生和排斥,我开始本能地拒绝。母亲一时怔住了,劝了我半晌。不去,伤了母亲的心;去吧,自己很不情愿。“他对你没有外心,说的要把你当作亲骨肉看待。再说,你从没去过他家,我们耍几天就回来,好不好?”看着母亲带着几分恳求的眼神,我只好点点头。
山路弯弯,走走停停,好不容易到了继父的家。屋里的两位老人笑眯眯地迎上来:“稀客,稀客,快坐!快坐!”继父的父母和蔼可亲,忙着给我们端茶送水。走了这么长的山路,我的背上出了不少汗,继父怕我感冒,赶紧用新毛巾给我垫上。灶膛里的柴火,燃得旺旺的;煮着腊肉的大铁罐,哧哧地冒着热气。不大一会儿,鸡呀鸭呀摆满了一大桌。继父和他的父母热情地给我夹这夹那,曾经藏在我心中的陌生感在一点点地消散……
山村的夜来得格外早,眨眼间,天黑了。走了大半天山路的我,感觉特别困,晚饭后便先去睡觉了。一觉醒来,看时间才晚上十点。隐约听到屋内有人说话,细细一听,原来继父他们还没有睡,几个人烤着柴火,谈着家事。
“细娃只有一学期就要毕业了,开年后,我们要准备他的学费,哪怕再苦,也要想法凑齐。”这是继父的声音。
“对,细娃读书是大事,耽误不得。”继父的老父亲接过话头。
“可是,我们上哪儿去找这么多钱?况且这学期儿子要去实习,花的钱不是一个小数字……”母亲有点担忧。是啊,靠种地为生的父辈们,赚钱的门路真的很少。
“正月初六,修房子的刘老三叫我去给他们做门窗。等到正月十六开学,工钱也可以用来作部分学费,剩下的嘛,我们再想法借点。”继父是个木匠,那年月,修房造屋离不开木工,继父的手艺也能为家里挣点钱。
一家人说话声轻轻的,我却听得清清楚楚。
这个除夕之夜,我怎么也睡不着,心里有一股暖流在涌动。
正是这年的春节,我改变了对继父的看法,真正接纳了继父。他与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他待我如亲生儿子;我面临差学费而失学的窘境时,他多方想法,最终让我得以继续完成学业并顺利毕业,走上工作岗位。
第一次去继父家过年的情景,永远地刻在了我的心里,激励着我不断努力工作,用更好的方式感恩继父,让他晚年更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