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与识字

更新：2021-01-14 10:0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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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庞岚月

庞雨，现供职于宣汉县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年过知非，喜欢读书，喜欢码字。作品散见于网络、纸媒。

搽、擦

小时，乡村有两种“万能药”：一是红药水，一是清凉油。在地上磕破了膝盖，被刀割开了口子，红药水一cá，没几天就好了。眼皮打架瞌睡了，头昏脑胀感冒了，额头上特别是太阳穴cá点清凉油，一下子就精神了；身上起了疯丹，被蚁子叮了，蠹麻蠹了，红肿处cá一点清凉油，很快就不痒了。没有红药水、清凉油的，见孩手臂上一个红疙瘩，用指头醮着口水去cá，边cá边念叨“口水就是药，巴倒就扯不脱”，似乎也有效。

王实甫《西厢记》第三本第三折：“你将何郎粉面搽，他自把张敞眉儿画。强风情措大。”《儒林外史》第二十四回《牛浦郎牵连多讼事　鲍文卿整理旧生涯》：“小的听见人说：‘这牛并不是他父亲变的。这和尚积年剃了光头，把盐搽在头上，走到放牛所在，见那极肥的牛、他就跪在牛眼前，哄出牛舌头来舔他的头……’”周作人《喝茶》：“每天有人挑担设炉镬，沿街叫卖，其词曰，辣酱辣，麻油煠，红酱搽，辣酱拓：周德和格五香油炸豆腐干。其制法如上所述，以竹丝插其末端，每枚值三文。”周立波《桐花没有开》：“碰到小孩子长了疮疤子，或是摔破了脑壳，他蘸一点烟袋里的烟屎，给搽一搽，据他说是立敷立效。”看到王实甫、吴敬梓、周作人、周立波笔下的搽，才知道以前认为chá写作擦，错了。

搽，普通话读作chá，四川方言无卷舌音，读作cá。搽是形声字，提手表意，茶字示音。搽是后起字，而且后起得很晚，不但《说文解字》里没有，连清初编撰的《康熙字典》也未收录。《新华字典》收有搽，释为“涂抹”。《现代汉语词典》里有搽，释为：“用粉末、油类等涂（在脸上或手上等）。”不管哪种解释，都与cá红药水、cá清凉油之cá相配相称。

同样是清代作品，曹雪芹用字却与吴敬梓不同。《红楼梦》四十四回《变生不测凤姐泼醋　喜出望外平儿理妆》“宝玉一旁笑劝道：‘姐姐还该擦上些脂粉，不然倒象是和凤姐姐赌气了似的。况且又是他的好日子，而且老太太又打发了人来安慰你。’平儿听了有理，便去找粉，只不见粉。”“擦上些脂粉”，显然是将粉末（粉）、油类（脂）涂在脸上，若是吴敬梓，肯定要用搽；而曹雪芹却偏用我以为错了的擦，真是怪哉！

其实，并不怪，用擦也不错，因为擦除“揩拭，摩、搓，贴近”等意义之外，还有一个意义：涂抹，用法与搽完全一样。搽只专用，擦可多用。擦、搽除在普通话语境里读音有平舌、翘舌之分外，在涂抹这一意思上可以通用。四川方言不分平舌、翘舌，说到涂抹时就更不分擦、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