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华琼
常言说,十里不同语,百里不同俗。不说其他的,就拿“小见”和“见小”这两个方言词语来说吧,虽然它们只是调换了一下语序,但在我居住的营渠一带,意思却相差十万八千里。
前两天,戴了一顶网红渔夫帽,喜滋滋来到办公室。小刘看见了,一本正经地说“弯老师,我给你个建议,不要戴帽子。媳妇都没结,戴个帽子,不好。”
“你啥思想哦,难道不结媳妇,就不能戴帽子?”好友芳从书中抬起头来,瞟了他一眼,大声反驳。
我知道芳怕小刘这个直男不会说话,得罪我了。哪能呢,看来她还是不太了解我和小刘同学。我和小刘同年调入现在的学校,在一间办公室办公都十来年了,真话假说,假话真说,互相洗涮。他在办公室抽烟,经常被我恶声恶气说一顿,他都不和我计较,不生我的气,我还那么“小见”,就不够意思了。
大刘是个学者,办公室的两个书柜,里面全是他的私人订制。基本上也成了我的免费图书馆。那天他喊我“弯老婆婆儿”,我还嬉皮笑脸地答应着。昨天和小张说起班上的事,有点灰心丧气。小张劝我说:“你个弯老婆婆儿,不要和那些烂泥巴生气了。”
听了,心里很不舒服!
我可不是个嬉尔玩壳,随随便便的人。平常除了和两三个臭味相投的同好,开点无伤大雅的玩笑外,不是一路人的,话都懒得说,更别说开玩笑了。没混到知根知底的程度,我觉得说话还是讲个分寸、轻重、含蓄;牢记“言宜慢,心宜善”的好。
小张喊我“弯老婆婆”可能是觉得我脾气好,为人和顺,才这么喊的,她高调赞美我这个“年轻的老婆婆”。
这么一想,气就消了。再这么抠字眼,非落下个“小见”的臭名不可。到那时,把人都得罪完了,整天孤家寡人一个,成了一个移动的“独活”,多造孽哈。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爱臭美,装嫩,认死理。好在同室的几个兄弟姊妹,都菩萨心肠,宽宏大量,不与我这个“小肚鸡肠”的人斤斤计较罢了。否则,被我活活气死,还不偿命。
虽然我不是个“小见”之人,但我还是爱做“见小”的事。
那天买帽子时,刚好包里的钱不够,手机又没电,就向好友芳借了几块钱。
还她钱时,她硬是不要,推来推去的。说几块钱都要还,笑人八煞的。见她不收,我就生气了,说她狡猾得很。区区几块钱,就想让我欠她一个人情,是想以后不借钱给我了,故意这样的。后来,她只好笑着收下,心怀愧疚地请我吃了一个火烧馍。
你看,被迫她“见小”一回。我又解了馋,节约了粮食。今后,再有人敢说我“小见”,我非大方宰他不商量。
我没机会出国,前两天在《党员文摘》上看到一篇与丹麦人相处的文章。说丹麦人非常讲究原则,可以免费帮邻居看小孩,可以送邻居昂贵的生日礼物,但如果邻居借他们家的电话用,哪怕是主动借给邻居用,哪怕只有两三分钟,也要收费。读了,非常高兴,觉得自己和国际接上轨了,有国际范。
其实,是丹麦人和我们中国人接轨了。因为我们老祖宗说了: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亲兄弟,明算账。
小钱也是钱啊,天上不落,地下不生,自己又不会造。借出的钱,理所当然该收。不偷不抢,又没违法乱纪,有啥不好意思的呢?关系好了,我可以送你几百块钱的礼物,但你借我的钱,再少,我也要收。不能因为友情而影响了正常的借贷买卖关系。这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
有时候,该见“小时”就得“见小”,这未尝不是对别人的一种尊重。很多人之所以舍不得面子“见小”,才真丢了面子没里子。两不相欠,相忘江湖,简单一点,最好。
忘了补充一句。“见小”和“见笑”一个意思,可以等价交换。它们中的“见”和“见谅”这个“见”意思一样,都是“请你……我”的意思,属于谦词,专指说话人自己,不能说别人。乡里人买卖时,爱说“见小”或是“见笑”。今天得闲,兴致勃勃,东拉西扯一通。只因为它听起来十分亲切,十分民间,古雅浩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