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与识字

更新：2020-12-31 10:5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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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庞岚月

庞雨，现供职于宣汉县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年过知非，喜欢读书，喜欢码字。作品散见于网络、纸媒。

黄

四川方言经常用到一个词：黄，只是它既不是与赤橙绿青蓝紫并列的颜色，也不指低俗下流的荤言荤语。在不同的语境里，因与不同的字词搭配，而有不同的意义。

李劼人《死水微澜》第五部分，“穿枣红领架的忙赔笑道：‘动不得手！他是黄的！’三个汉子都大笑起来道：‘我看你们都是黄的！不要装蟒吃象，陪老子们烧烟去。’”页底有注：“‘黄的’，是‘黄不酥酥’的省文，是门外汉的意思。‘装蟒吃象’是假装糊涂的意思。”文中的黄，有不正宗、不地道、不在行、不靠谱的意思。《红楼梦》第八十回《美香菱屈受贪夫棒 王道士胡诌妒妇方》，“薛蟠听了这话，又怕闹黄了宝蟾之事，忙又赶来骂香菱：‘不识抬举！再不去便要打了！’”文中的黄，有不成功、被败坏的意思。艾芜《我诅咒你那么一笑》，“他却除几个摆夷话的名词外，什么也不会说。见了店中过夜的摆夷女子，就仅会放些‘黄腔’。”平时里，四川人爱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别假装知道开黄腔。

这些书证里的“黄”，或源于黄之“幼儿”意。既是黄口孺子，自然黄酥酥的，不可能正宗、地道、在行、靠谱；说话不可能条条在理，多是黄腔；做事不可能马到成功，黄了的时候多；驾车不可能驾轻就熟，常被人讥为黄司机。

陈翔鹤《一个绅士的长成》，“去年冬天！不是把谷子卖给我们‘合记’碾上了吗，后来谷价涨了，又来自己反悔。不认黄狗吃黄糖，吐出了的口水又喝转去。所以钟会计说，我们非得撵掉他不行，不认黄大家都不认黄！”不认黄，有不遵约定、不认账的意思。李劼人《大波》第二部第七章，“可是设身处地想一想，孙哥要这样下黄手，也有他的道理，那就是冯大爷说过的水火不相容。”页底有李劼人原注：“下黄手是四川哥老会的一种黑话。意思是口是心非，行不顾言，也有乘人不备一边好说、一边就干了的意思。”

不认黄、下黄手里的“黄”，或源于黄之“黄帝”意。如果连始祖黄帝都不认，那些口头的约定、纸上的合同，岂能有一丝半毫的约束力？黄帝征东夷、服九黎、臣炎帝、灭蚩尤，黄帝的武力征服之手、强迫霸道之手，简称黄手。以理服人，以德治国，是承平时期的手段；制度草创，伟业初建，多靠“铁与血”，哪能讲什么情面？

章太炎《新方言·释言第二》，“《说文》：荒，芜也。今山东谓事变坏曰荒，吴、扬谓事不可收拾曰荒，音并如黄。”或许，四川方言里的“黄”，是由“荒”演变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