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之絮语

更新：2020-12-17 10:5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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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庞岚月

□朱晓梅

有谁会喜欢冬天？

川东的天空，永远是那样灰蒙蒙一片，让你对明澈高远的天空无比怀想。云，层层叠叠，也是灰白灰白，似乎是谁憋着一口浊气，竭力吐出来，结果就布满整个天空，让人透不过气。更兼朔风凛冽，雾霭沉沉，从头到脚把自己裹得严实的人若要言语，先呼出一团白雾迷蒙了彼此的脸，颇有对面不相识的况味，连话也带了冷意。偶尔也是有太阳的，早上雾愈大，最好打霜，冷得你脚尖木然，中午时太阳就会露个头，不过不消几个时辰就又缩回云层里去，天地照例恢复雾蒙蒙、灰暗憋闷的场景。

这个时候，喧闹繁华的春花、婉转清幽的鸟鸣就会引人遐想。即使是炽热无比的夏天，也有深山清凉、蝉鸣阵阵可回忆。秋天更不用说，果实累累，红叶萧萧，登高远眺，豪情万丈，别是一番滋味。

偏这冬天，无处可去，火炉最受人青睐。围坐火炉，只得把旧事一件件翻来覆去地叙说，旧书一本本颇无聊赖地翻阅。突然翻到朱自清的《冬天》，读到“父亲常常站起来，微微地仰着脸，觑着眼睛，从氤氲的热气里伸进筷子，夹起豆腐”时，居然感到浑身暖洋洋。看老母亲在炉边，戴着老花镜，认真做她的花鞋垫，红梅喜鹊已具雏形，不由想起叶芝的轻唱：“当你老了，头发白了，睡意昏沉，炉火旁打盹。”幸亏母亲身体尚还安康。再看女儿静悄悄在炉旁，伏小案奋笔疾书，不由想起伟人的言语：“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是啊，生命以生存和创造的形式永恒，女儿是我生命的延续。丈夫削好水果切成小块，用果签插着给老母亲喂一片，给女儿喂一片，又递一片在我面前。一切的话语尽显多余，心里涌起一股股暖流。蓦然感觉，其实这样的冬天也挺好。

经受了春的热闹、夏的热烈、秋的繁荣，总要有一段时间来静默、思索、回味。安静的日子，才能回望过去，翘首未来；安静的日子，才能围坐一起，静享清宁。谢太傅寒雪日内集、张岱湖心亭看雪，都是雅事。能陪伴家人左右，享受天伦，这未尝不是雅事。季节有轮回，生命有悲喜，才能对自然有感悟。万物静止不是休止，是在积蓄力量，积蓄生命的力量。它们在这时修憩、酝酿、整装待发，默默吮吸、滋长，静静等待一声春雷的呼唤。它们沉淀得有多深，就有多坚强。季节的力量不可阻挡，生命在在平静中积贮希望。生命莫不如此，从喧嚣到平寂，最终归于尘土，这是自然的法则。我们的生命在不同季节有不同状态，经历过春花秋月，也要经历夏雨冬雪，这是生命的必然。我们能做的，是在喧嚣的时刻喧嚣，热闹的日子热闹，回味的时候回味，享受生命的不同色彩。

这就是本来的生活。

放下书，我起身走到窗前，外面暮色沉重。可我知道，母亲种的梅花已吐蕊，它在吟唱生命的凯歌。

感谢冬天。它让我领悟了生命所有的状态，得意或失意，寒冷或温暖，热闹或冷清，所有的一切，冬天都给了我最好的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