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端
老人很瘦,脸色蜡黄,坐在豁着牙的石头上,一动不动,仿佛成了石头的一部分。
石头对面有座坟,是他老伴儿的坟。
老人从中午出来,坐到日落西山才蹒跚而去。山风呼呼,追逐着他下山的身影,如泣如诉。
山脚下有个大村落,村尾有间破败的砖瓦房,是老人的家。砖瓦房左边并排着一幢三层小洋房,是他儿子的。
老人刚出现,洋房内旋风般跑出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来,边把老人往洋房内拽边说道:爷爷,今个在明明家吃饭,妈妈炖了鸡,明明夹大鸡腿给爷爷吃!
老人怜爱地摸了摸小男孩后脑勺,洋房二楼阳台伸出一个女人的脑袋来,吼小男孩回家。老人挪开手,抹了把脸,借机抹了抹眼。
临近期末,小男孩的老师布置了篇作文,题目:《孝敬》。小男孩这样写道:爷爷很老了,却独自住在破房子里,他常常不接受我的孝敬,转眼却悄悄哭了;爷爷经常帮我家干活,爷爷太可怜了……
这篇作文被老师推荐到学校《教育周刊》公众号展示,引起了热议。大家纷纷留言,其中有句“这家大人怎么这样,也不怕教坏了孩子!”令小男孩的爸妈红了脸,低下了头。
第二天一大早,小男孩的爸妈出现在老人的破房子里,他们羞愧得很,真心诚意来接老人回家。
又是一年春来到,老人明显硬朗了,脸色红润,坐在豁着牙的石头上,温声细语摆龙门阵给老伴儿听。
山脚下,老人和儿子的房子早已左右合一了。破房子被推倒,开垦成了一块菜地,绿油油的蔬菜你追我赶,争相冒头。
老人与鸽子
□杨兴蓉
老人坐在吊脚楼,夕阳的余晖斜洒在被严重侵蚀的木栏杆上,他入神地看着鸽群悠闲地在屋后的空地上觅食。这群鸽子是这座低矮破旧的老宅里,除了老人和老鼠、蟑螂、蚊子、苍蝇、臭虫之类的小动物以外唯一的一种活物。
一只鸽子飞进了吊脚楼一侧的鸽舍里,鸽舍极其简陋,临近鸽舍的木栏杆和鸽舍下的地面上,铺着厚厚的一层鸽粪。以前,老人身体还算硬朗的时候,每隔几天就会彻底地清洁一次鸽舍,木栏杆被洗得发黄,露出木质的本色。鸽舍下的地面上也清扫得十分干净,撒上一层雪白的生石灰。可自从上次摔伤腿之后,老人感觉力不从心了,鸽舍也就再也没能仔细地清扫过。咕咕,咕咕,鸽子低声唱着,在漫长的夜里伴着老人入眠。
养了十几年的鸽子,没有培育出一只优良的信鸽,没吃过一颗鸽蛋,也没吃过一次鸽肉,拿退休的工资倒贴着养一群吃货,把这个屋子弄得个狗窝一样,这是干嘛呢?邻里们劝说道。
老人摇摇头深沉地一笑,脸上深深浅浅的沟壑像水面上泛起的涟漪。自家养的,不为这个……
鸽群在院子里觅食,灰的、白的,像老人家土墙上挂着的黑白照片。那一年老伴逝世,在部队服役的儿子返乡时从驻地给老人带回两只鸽子。第二年,两个兵娃娃走进老人家中,一只黑色的匣子,上面贴着一张放大的黑白照片。
杜方圆烈士,生前在执行一次森林灭火任务时光荣牺牲。老人的眼里滚出一把热泪。
老人撒了一把鸽食,鸽群挥动着翅膀飞过来,落在血色的夕阳里……
来源:达州日报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