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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漆匠

更新:2020-11-18 11:0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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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庞岚月

□山溪

上世纪90年代前,在川东北一带的乡村匠人中,漆匠是重要的匠人之一。

漆匠所从事的职业,主要是和油漆打交道。给农家常用的桌椅、板凳、男女结婚用的床、书案、衣柜、木箱,以及上了年纪的老人提前准备的棺材寿木刮料上漆。

那些年,经济落后,市场上没有家具店和现成的家具卖,也没有专门做家具用的方木、三层板和五层板,更没有自带各种颜色的板材用。要打制家具,得请木匠到家做个十天半月,将圆木进行加工,锯、推、刨、凿、打眼、加榫、合缝,全套流程,一样不少,搞得隆隆烈烈,忙得个不亦乐乎。而打制的家具美不美观,上不上眼,离不开漆匠后期刮料上漆这关键的一环。

记忆里,乡村漆匠总是穿着油迹斑斑,上面涂沫着各种颜色、多种图案的“花”衣服。一只竹篾篓,里面装着吃饭的家伙。其实漆匠工具非常简单,两把刮刀,一个托灰板,几把大小不一的油刷子,两块抹手布,如此而已。其余砂纸、石灰、桐油和油漆都由主家自己去商店买,或买来生漆原料,由漆匠师傅加工熬制。如果主家认为麻烦,也可以请漆匠代劳到商店配买。

漆匠一进屋,首先是用砂纸对所有要上漆的家具进行打磨。砂纸是一种在牛皮纸的一面用特殊工艺涂上铁砂的纸,漆匠师傅将它平铺在家具的表面,用双手摁在上面使劲地来回搓擦,目的是把家具上不平处磨平,让光滑处起细纹,让下一步刮的油灰和后面刷的油漆粘附严实。所以,这个程序很重要,不能走过场,在打磨的时候要特别过细,特别耐心。擦完一处,漆匠师傅还要用手摸一摸,看是否光滑平整,凭手感来决定打磨的效果。

将所有家具打磨结束后,便开始刮灰,也叫“打底”,用的材料是石灰和桐油。将适量的石灰加入桐油调拌均匀后,形成一种特殊的膏泥。膏泥的作用是弥合家具上木材接榫处和其它的缝隙,包括木材本身的凹陷和瘢痕不平处。膏泥粘性强,使得家具油漆后表面没有缝隙。这是刷漆的重要步骤之一,漆匠师傅左手用托泥板托住膏泥,右手拿着刮刀,从托泥板上挑起少许膏泥往缝隙中刮挤,丝毫马虎不得,该刮到的地方一处也不能漏。

家具刮灰后还不能马上刷漆,得等个一到两天,让膏泥晾干后,还要用砂纸打磨第二次。方法同第一次,不过这一次更不轻松。不仅打磨时擦下的灰尘多,漆匠师傅必须戴上口罩,而且手上用力要保持平衡,不能擦得太猛,否则油灰全部擦下,就失去刮灰的意义了。一般漆匠师傅都非常重视这个环节,一次没擦好,再擦二次,甚至于三次。尤其是缝隙处,有的地方还要擦好四五次才能上漆。

当然,什么家具刷什么颜色由主家选择,但漆匠师傅也会提一些建议,红的、绿的、灰的、黑的、粉红色的,根据家具的种类来配色。那时用的基本上是调和漆,由漆匠师傅根据需要调配。漆匠师傅让主家从商店买来光油,也有的用桐油加工提炼光油,这种光油称之为清漆。清漆就是没有颜色的漆,然后将所需颜色的染料倒进清漆中调配,加什么颜料就是什么颜色的漆。那些年的漆匠师傅,一般都是用这种传统的方法进行配漆。

刷漆是最后一道工序,也是最重要的工序,就是上漆。漆刷得均不均匀,浓淡统不统一,颜色搭配好不好看,考验的是漆匠的功夫。到了这一步,漆匠师傅都会十二分地小心,会事先通知主家准备好旧报纸,铺在家具的下面,避免不小心掉下的油漆弄脏地面。工作时,刷子上蘸的油漆不能太多,基本上不会因蘸漆太多滴下而浪费。一只油刷在漆匠师傅手里上下翻飞,像在随心所欲地描绘一幅图画。刷漆一次不算完,每隔一两天还得刷一次,总共要刷三四次。总之,家具刷的次数越多,效果会越好。

不少漆匠师傅,不仅仅只会打磨搓砂和刷漆,而且写诗作画也是高手。他会在家具上用不同颜色的油漆画出不同的图画来,或山水,或虫鸟,或人物,形象惟妙惟肖,近乎于逼真。更有才情好的漆匠师傅,还会在图画旁题诗作对,为家具增色添彩。

而学漆匠手艺,最难掌握的就是熬漆这一关。在室外用两块石头或青砖支一个简易的小柴灶,灶上安放一个小铁锅,将漆桶里的生漆倒进铁锅,然后生火熬熟,熬到一定的火候再将桐子油倒进去。这可是项技术活,起锅早了,油漆刷后的家具很长时间都不干,起锅迟了,火就熬老了,家具上面的漆就会脱落。

实话说,干漆匠这行看似活儿轻,却隐藏着极大风险。主要是因为油漆中含有大量的汞元素,又特别是生漆含量最高。它不仅刺激人的呼吸道,引发咳嗽、哮喘,染上肺心病和气管炎,而且,在刷漆过程中容易损伤皮肤,患上难治的皮肤病,而最大的危害还会诱发白血病等。

岁月更迭,社会发展日新月异。如今,市场上的家具店如雨后春笋,各种不同款式和颜色的新潮家具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极大地满足着人们的需求。由此,在乡村,打制家具的少了,不但木匠没了生意,漆匠这行也失了业。加之年老的师傅没做了,年轻人又不愿意学,眼看着曾风靡一时的漆匠手艺失传,不由得让人感到些许惋惜和失落。

 来源:达州日报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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