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逝的声影

更新：2020-11-16 11: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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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庞岚月

□红阳

晚报、晚报……

那个声音在车外准时响起，满车人闻声而动，纷纷将身子探出去。

很快，卖报主人怀里的报纸就少去一小半，车里人几乎人手一份。汽车慢慢启动，车门缓缓关闭，仿佛建起了一座隔绝外面喧闹的坚实壁垒，车里面只剩下众人专心阅读的安静祥和了。

这是十年前，我刚上班时经常看到的场景。那时候，网络还不十分发达，大家更多的还是通过阅读报纸获取信息。为此，街上流动着许多叫卖报纸的身影，响彻着他们叫卖的声音。

那个大叔常常到我们单位的班车边兜售报纸。五十多岁年纪，身体瘦小，加上脚有些跛，就比常人矮了许多，所以脸总是仰着，笑眯眯地喊：“晚报，晚报……”

时间久了，我便听说他家里供着一子一女两个大学生，开销大，虽然经济不算太糟，但一有时间就出来卖报纸以补家用。卖得最多的是晚报。那时候，一份晚报6毛钱，运气好时，一天能卖上百份，除了本钱，可挣下二三十元。用他的话说：“水电费是挣出来了。”

我们常在他手里买晚报，于是二十多分钟车程都在阅读中度过。正是通过这份报纸，我们了解到这个城市正在发生着什么。

几年过后，大叔突然消失了，我们以为发生了什么祸事，相互打听着，才终于知道，大叔的儿女都已经大学毕业参加工作，有了收入，再不需要他走街串巷地辛苦了。

这时候，我的外甥女八岁了。她性格腼腆，总是羞于同人打交道，我就提出让她寒暑假里在小区门口卖晚报。

刚开始她觉得丢面子，红着一张脸，站在小区门口，看到生人走近，就赶紧转过身子。一天下来，除了收获一肚子委屈，什么也没有。

这当然不是办法，于是我们规定她每天必须卖出30份报纸，否则，差多少份折价后从零花钱里扣。大概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在我们的高压政策下，她终于迎着陌生人喊出声来：晚报、晚报……稚嫩的声音犹如春天破土而出的小禾苗，羞怯却又勇敢。

都说万事开头难，一旦熬过了开头，事情就容易了。刚开始外甥女还只是在小区门口卖报纸，时间渐长，或许胆量越来越大，她的活动范围也不断扩大，竟然敢走到别的街道上去了。这下反倒让我们担心，只能悄悄跟在她的背后保护着，把一出“儿童励志片”活生生变成了“成人谍战片”。

两个假期结束，外甥女性格果然变了许多，敢于甚至喜欢上和生人打交道。学校的老师们也说她在学校开朗不少，从前总不敢到台上讲话，现在站在台上也能侃侃而谈。老师咨询秘诀，望着外甥女因为卖报纸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庞，我们笑在心头。

如今，数字化阅读早已普及，通过阅读各种APP，人们早已能“秀才不出门、全知天下事”。但是纸媒的厚重感仍然让我们这些读者无法割舍。每每想起当年那些走街串巷的身影，心头还是不免掠过一丝淡淡的惆怅，耳边就回响起一声声“晚报、晚报”的叫卖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