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桃
我的家乡葡萄坝,位于渠县土溪上游村,相传多年前坝上种满了葡萄,因而得名葡萄坝。
葡萄坝是典型的盆地,站在公路边一眼望去,顺着桥板地、溪口、大地坨,可以直接看到二河坝、渠江和河对岸的青山。渠江水给葡萄坝划上了白色的边界线,而河对岸的青山则像是为葡萄坝设置了边界框。小时候偶尔也会思索:山那边是什么?问父母,答案是:山那边还是山。也只好作罢,不再管山那边的光景,只顾在眼前的坝上玩耍。
葡萄坝也称坝底,坝底跟沟里头是相对的。因为是一马平川的沙地,所以葡萄坝成了种甘蔗的最佳地。葡萄坝的沙地像蔗糖一样细腻、松软,紧邻河坝,所以种的甘蔗水分丰富,糖分充足,个头饱满。特别是十冬腊月,甘蔗长势良好,一大片一大片的甘蔗林,将贫瘠的沙地遮蔽得严严实实,将东倒西歪的红苕藤藏匿得不见踪迹,将低矮的茅屋掩盖得若隐若现,活像皇家院落的御林军,而这时候的葡萄坝是丰盈的葡萄坝。
小时候,农忙时节,学校会放农忙假,老师告诉我们放假不是为了玩,而是要帮家里做些力所能及的农活。
能帮家里干些农活自是觉得无比光荣,能帮上多少忙并不重要,但是响应老师的号召那是势在必行,所以扛着小铁耙跟在大人身后就往河坝跑。虽然脚步匆匆,但还是常常掉队,需要小跑才能追上,有时候走在前面远远地瞧见有大人挑粪过来,赶紧站到一旁让路。农忙时节是真的忙,忙着抖草坪,再忙着挖地、打坑、下种、挑粪等一系列种小麦的活。
二河坝是靠在渠江边一望无际的空地,因为经常会涨水,农人每年只种一季小麦。地空了,野草趁机疯长,来年再继续种小麦就需要抖草坪。平时,小孩成群结队地拉着黄牛到这里放牧,草虽然被吃得浅了些,但是地皮却被人畜踩得又韧又紧,草根也是四处延伸,所以抖草坪的任务繁重,农忙假的大多数时间都在河坝的草坪上。有时候大人会赶着牛来把地耕上一遍,然而往往也是收效甚微,牛拉不动不说,还费犁头,半天也耕不了多少。索性直接用锄头挖,然后用铁耙把草根扒拉出来,一背又一背地背着倒到河边。
太阳肆无忌惮地照在葡萄坝上,晒得河坝上的草坪软绵绵的,草坪上的人软绵绵的,牛儿软绵绵的,连地里刨出来的蚯蚓也是软绵绵的。
孩子们学着大人的样子弯着腰,一手抓着铁耙,一手抖落草根上的泥沙后丢进背篼。孩子们一会儿就觉得弯腰累,索性一屁股坐下去。大人说小孩子是没有腰杆的,那时候我们一直弄不明白,明明就有为什么却说没有。开始还劲头十足的孩子,准备在农忙假大展身手,结果自从一屁股坐下去之后,屁股就像粘在了地上似的,半天挪不动。
时至中午,远远的河中央,波光粼粼、金光灿灿,似仙境一般。牛儿在靠近河床边的河岸上懒懒地吃着草,不时甩着尾巴驱赶身上的苍蝇蚊虫。偶尔一只大鸟突然扑棱着翅膀飞过,留下一串剪影。云朵在太阳背后半露含羞的脸,直到太阳下山才完全跑出来。云朵一出来,牛的肚子也变得胀鼓鼓的,无论公牛母牛,像是怀了身孕一样。这时候,孩子们早已沉浸在忘我的抖草坪中,听到大人喊收活路才意识到天色渐晚,拖着疲惫的小身躯,倒完背篼里的草根,准备回家。
太阳照在葡萄坝上,照得庄稼节节高,照得人心暖洋洋。
来源:达州日报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