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与识字

更新：2020-11-05 10:1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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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庞岚月

庞雨，现供职于宣汉县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年过知非，喜欢读书，喜欢码字。作品散见于网络、纸媒。

吓人巴煞

四川方言属西南官话方言区，与北方方言同属“官话”系统，与以北方方言为基础的普通话渊源颇深。四川方言在使用程度副词时，偶有不同于普通话的特色：一是不常按语法规则将程度副词置于“词心”之前，而是缀于“词心”之后；二是不用汉语常用的程度副词，而是自创旁人难以明白的、具有四川风味的词汇。比如说到特别吓人、特别笑人，四川方言就不是在吓人、笑人前加“很、非常”表示程度，而是在吓人、笑人之后加一个音为“bā shā”词缀，说“吓人bā shā”“笑人bā shā”。

麦家《人生海海》第三卷：“宣判前一天，广播上一再广播，大特务，大汉奸，大流氓，毒害红卫兵的大凶手，公社有史以来最大的公判大会：一长串吓人巴煞的噱头，诱得第二天去看热闹的人把大礼堂挤破，最后闹出严重的踩踏事件，踩伤了小孩子好几个。”四川人念叨的吓人bā shā、笑人bā shā之bā shā，在麦家笔下写作巴煞。

说巴煞是语助词，不参与词义，说不通。因为说一般的吓人、笑人，四川人不加后缀巴煞。或许在巴煞这个方言词里，巴是语气词，只是煞参与词义。当煞读作shà时，有“很、非常”的意思。刘鹗《老残游记》第二回《历山山下古帝遗踪明湖湖边美人绝调》写道：“只觉得秀而不媚，清而不寒，半低着头出来，立在半桌后面，把梨花简丁当了几声，煞是奇怪：只是两片顽铁，到他手里，便有了五音十二律似的。”煞是奇怪之煞，就是很、非常的意思。

《人生海海》的故事发生在麦家的故乡浙江富阳大源镇，书里多用到浙江方言，比如汰浴、样相、便当。但为什么会出现吓人巴煞这样的四川方言呢？难道因为成都是麦家的“第二故乡”，他写着写着笔端就自然流淌出了四川方言？问浙江朋友，才知道：浙江富阳一带说到“很、非常”吓人时，并不说浙江方言“吓人倒怪”，而说“吓人巴煞”。吓人巴煞，不仅是四川方言，也是浙江富阳方言。

四川是西南官话方言区，富阳是吴语方言区，两地相隔天远，方言属性大异，但说到很吓人、非常吓人，却都用“吓人巴煞”一词，汉文化在几千年的发展过程中，虽渐有地域特色，甚至彼此相差颇远，但万变不离其宗，亦可窥其源，此即一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