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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晓梅
记忆中，老幸福街小学大门旁边的书摊是由一面层板和两个支架组成。层板一行行用麻绳分隔开来，小人书就卡在绳里，要看的话，一分钱一本。租书的老头兼卖凉水，据说是糖精勾兑的，一分钱一杯，加有薄荷的要两分钱。我没有闲钱，同学看的时候就和她并排看个“巴偏儿”，上下学还要讨论小人书的情节，以至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老地址的新华书店在县政府大门旁，看书倒是免费的，可书包要放在进门的桌子上。在里面呆久了，营业员老盯着你，自己汗颜，有做贼的感觉，忐忑放下书，红着脸出了门。第二天放学忍不住，拐个弯又钻进去了。
儿童节的时候，新华书店会在门前摆摊处理库存货，无数的书堆在那里任你选，而且打折厉害，一两元的书几分钱也买得到。记得我买的第一本书是小人书，书名记不真切了，内容是关于蚕来源的神话：一个女子思念远行的父亲，对家里的白马许诺：如果白马接回了父亲就嫁给它。马儿接回了父亲不住嘶鸣，父亲知道原委后杀了马，把马皮挂在墙上。后来狂风大作，马皮飞下来裹了女儿，于是女儿变成了会吐丝的蚕。小人书文字简单，图画神形兼备，我爱不释手。可让我疑惑的是，女儿变成了蚕，是因为不守信，但蚕终归对人有益，这到底算坏事还是好事呢？
哥哥选的大约是一本《杨家将》或《隋唐演义》之类的小人书，回到家就把里面拿刀使锤的人小心翼翼一个个剪下来和同学比赛。他们一方拿出一个人像来放在桌上，一人吹一口气，如果哪个人的武器刺中另一方，被刺的一方就输了，小人像也就输给了对方。哥哥骄傲地给我展示了他小纸盒里各式各样挥刀耍棒的人像。
读中学的时候学校有图书室，每周二借书。几年下来，我的借书证都盖满了印儿。那时不管看得懂与否，什么都借来看，许多中外名著都是那时囫囵吞枣看完的。偶尔也抄，什么席幕容的《七里香》，温庭筠的《花间集》。很多时候不求甚解，也没有“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倒是一边吃饭一边看的时候居多。有时上课也偷偷看，把小说藏在课桌下，一边看一边警惕老师。老师走下讲台，同桌用手拐一下我的胳膊，我就装模作样看摆在桌子上面的课本。不过马有失蹄的时候，一回早自习被教英语的欧老师抓了个现行，书被没收了，我也没有胆量把书要回来，可惜了我那本没看完的书。
后来自己有了小小的金钱支配权，买的第一本书是《红楼梦》，把里面的诗词歌赋抄下来试着背诵，还专门画了家谱图研究人物间的各种关系。因为美术课上范老师教了雕刻，我找了块鹅卵石雕了几个字印在书的扉页，以示书之主权。当时特别崇拜鲁迅，发誓一定要买一套《鲁迅全集》。
工作了，钱渐渐宽裕了，书也渐渐多了，鲁迅的书有了，唐诗宋词元曲有了，《资治通鉴》有了……各种书把书柜塞了个满满当当。但我，居然没有时间了，真是“书非借不能读也”。我偶尔借来的书布满灰尘，没时间看就还了。有时候暗想，这是人的惰性吗？人一旦有了惰性，会蜕变的。
一次，在单位的书堆中看到一本《幸福大竹》，双月刊，印制精美，信手一翻，竟然看到有介绍大竹风土人情的文章，知道大竹五门四外的来源，勾起了我对儿时大竹的回忆，也让我想起了对书的追寻。拿着书，扑面来的是淡淡的香味，心里顿时澄明空澈，仿佛久违的朋友。苏东坡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如果生活中没有书，岂不俗之又俗？书与我，是怎样的缘分呢？“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是的，就是这样，与千万件事物之中遇见我所要遇见的，那就是书，它一直在静静陪伴着我。
是的，生活本来就应当这样，与书相伴，直到永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