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凡
那是一个六月的中午,太阳光很亮,杨槐树的叶子也很亮,我坐在树下,烦躁不安。
大家都在午休,校园里十分安静。一个戴着草帽的女人,东张西望地朝这边走来。我一愣,叫:娘,你来干啥?
娃,是你?快带我去找校长。娘很焦急,看起来更加瘦小苍老。
不去!我犟着头。
娘急了:你偷校长的大曲酒喝,还得理了?你的事我都知道了,走,咱们去跟校长认个错,求个情啊?
校长死了。我说。自从校长勒令我退学那天起,他被我咒了上百遍。
死了?娘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前天,得急病死了。我说。
哦,咋这么巧啊。娘喃喃地说。她又小心翼翼地问:那,你还能念书不?
我看着自己的脚尖,说:能念。
娘松了口气,笑了。她脸上的皱纹如逢春遇暖的小溪,柔和地流动起来,最后散开如一朵盛开的菊花。她说:这下我放心啦,娃,你好好念书,我回去了。
看着娘的笑脸,我鼻子发酸。自从三年前爹走后,我就再没见娘笑过。她扛着爹留下的债务和农活,很苦却从无怨言。而我,却不学好,成了偷酒的贼。看着娘的背影消失在校门口,我一拳擂在身边的槐树上。六月的太阳光咋这么毒哇,刺得我的眼睛生生痛出了泪。其实,娘,儿不是贼,爹生前喜欢喝大曲酒,儿只是,只是想爹了。
下午,我再次來到校长办公室,校长终于同意了我留校察看的请求。
你呀,妻笑着说,没想到你这高材生,还被留校察看过。校长死了这话,娘居然也信?
不,娘信的是我。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