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与识字

更新：2019-11-21 15:50:41 　　　　　　来源： 达州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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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编辑：庞岚月

庞雨，现供职于宣汉县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年过知非，喜欢读书，喜欢码字。作品散见于网络、纸媒。

冲壳子

如果聊天太久，吹牛太过，侃山太无稽，四川人便会说你是：冲壳子。说完，还会给跟着来一句亦荤亦俗口头禅：牛屄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冲壳子之冲，在四川方言里不读作常规的chōng音，而读为较僻的chòng声。

克非《春潮急》一，李克刚复员回乡买牛时，遇到卖牛老汉吹自己的牛：“非是‘老婆子戴刺梨花，别人不夸自己夸’。兄弟，你高明人观看：眼似铜铃耳似针，浑身毛子硬如锥。再请看胸脯、后腿：前能放张斗，后能夹死狗；外带四膀漩儿、磉磴圆蹄。不是冲壳子，你走遍全县也难见几头呀！”页底有注：“冲壳子——近似吹牛。有两意：一为闲聊，一为说谎。这儿的意思是后者。”《春潮急》三十六，富裕户“互助组”争论明天给谁做工，铁鸡公“打赌：‘两颗蛋有啥稀奇！只要给我干，我一天办两个幺台，外加一顿粉子醪糟儿！’大家晓得这更是冲天壳子，铁鸡一辈子只有啄人家的，不禁哄然笑了。”

在不同的语言环境里，冲壳子有不同的意蕴。男人跑到别人家聊天，久不归家，旁人问起，家里的媳妇会说：到××家冲壳子去了。媳妇嘴里的冲壳子，是闲聊天、瞎吹牛的意思，语气既含报怨，又有亲昵。两个小年轻天南地北地海吹胡侃，旁边老人听着觉得过份，会轻轻说句：年轻人，少冲壳子。小年轻脸现赧色，不好意思。老人嘴里的冲壳子，有乱说三阵、扯谎日白的意思，语气里既带责备，亦富告诫。方言，只有使用的人在使用时，才明白具体的涵义。要准确注释冲壳子，真很难。所以《春潮急》只能注释冲壳子为“近似吹牛”。是近似、仿佛、好像，不是百分百的闲聊、说谎。冲壳子已经很虚幻夸张，冲天壳子就更无稽荒诞了。

不同于“有冲劲”“味道很冲”的冲是形容词，冲壳子的冲，是动词。动，应该是从“用冲床进行金属加工”的意思借过来的。一个人，对着没有果实的空壳，不论稻壳、玉米壳，还是笋壳、纸壳，或者其它什么壳，再怎么冲，都只是白费力气，冲不出什么好东西。所以，冲壳子这词，在白说、瞎聊、胡吹、乱侃等等意思之外，也有白费力气、不可能有收获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