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懋勤
十
刚儿在工地受伤后,过了七天,工地又出大事了。一天晚上,幺舅在大工棚里召集大家开会,幺舅义愤填膺地说,兄弟们,从明天起,我们不上工了,我们被大老板骗了,我们干了近两个月的活路,没拿到一分钱,那个开发商,江州房地产开发总公司的乔总经理是个大赖皮,大混蛋,从明天起,我们罢工,找江州老总讨工钱……幺舅话还没说完,工棚里顿时炸了锅,七嘴八舌地嚷了起来,其中以高志强和胡传宏两个工头的喊声最激昂。高志强说,庞老板,你领着我们闹,解放前大罢工,连国民党都怕,我们百十号人,只要团结一致,也可以闹得他们坐卧不安。幺舅说,老高,你这话不对,不是我领着你们闹,犯法的事我不做,这是大家自发组织起来讨工钱,我们要讲理讲法讲策略,不能乱来。胡传宏站起来说,兄弟们,现在是共产党的天下,我们还可以找政府,最近温家宝总理特别关心我们农民工讨薪难的事,报纸电视都在播,有政府撑腰,我们讨工钱合法,凡是不愿上阵的,讨来的工钱他一分也莫想得。幺舅说,老胡这话有道理,中央现在很重视农民工讨工资的问题,我们要借这股东风,找江州的乔总算账,不给工钱就不上工。大家群情激愤,纷纷表示听从庞老板指挥,还说哪个不去是屁眼虫,早点滚起走。我没有发言,尽管我对眼前的事有点云里雾里,但幺舅是我的亲舅舅,有句歇后语说,外甥打灯笼——照舅(照旧),我的心自然是跟着幺舅,胳膊不能向外拐。
第二天上午,是雨天,绵绵春雨飘飘洒洒、摇摇晃晃从天下落下来,虽不是落地冒水泡的大雨,但有一股韧劲,淅淅沥沥落个不停。这时,我成了大忙人,在幺舅的催促下,大家找来一块塑料布,做成横幅,上面贴了一溜白纸,纸上用毛笔黑字写了一幅标语:讨要农民工血汗钱。另外,还用了十几块纸板,写了:讨工钱,我们要吃饭,我们要活命等等内容的标语牌。我的毛笔字还算过得去,有点乡村土书法家的味道。幺舅很满意说,我们全娃终于派上用场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提醒幺说,幺舅,非法集会游行要犯错误。幺舅说,狗屁,法不治众,我们一不打砸抢,二不杀人放火,犯得到好大个法?现在这社会,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了的,善人怕恶人,要面子的怕不要脸的,不要脸的怕不要命的,你不要怕,我不会让你冲前头,农民也不是该让人欺负。我脑壳一热,点了点头,很佩服幺舅的勇气,要是赶在革命年代,我幺舅一定是个一呼百应的英雄。 (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