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传信
我知晓了纪奇豪的结局后,心中怅然不已。我是他的好友,关心他,爱护他,但不能左右他。在那时,判断人的思想与行为免不了显得有些简单、粗暴。他经历了四次恋爱,这应该是他的生命中最糊涂的一次。要知道,恋爱不是人生的救命稻草,是情感、社会的综合考场。婚姻不是摘花,是摘果,果才能够果腹。
这事已经过去了半个世纪。我与他有过深厚的友情,他是我故事中的一个部分,他也许盖了九床被子做美梦——想不透。但,他使我常想,一个人要会读书,会读有形的书,也要会读社会这本无形的大书,生命才是完整的;会干一点事情的人,不能称之为能干的人,能干人是要把自己融入社会群体中,去发现乐趣,传递乐趣,才能够生活得有滋有味。
第十三章 悬壶济世走巴山
一九六七年的初夏,我开始了新的人生计划——了解巴河上的风土人情,悬壶济世走巴山。
我人生又一个变化的起点就在这里。
隆望乡地处群山峻岭之中,青灰色的瓦房,青石板铺成的狭小街道,在翠绿的青山环抱里它没有一点特别显眼的特色。真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大巴山春夏秋冬四季分明,春花灿烂,秋月明净,夜里能听风涛过树林。
这年夏天,一场巨大的“风暴”袭来。隆望乡虽处深山之中,也不能置身于“风暴”之外。我徘徊在校园里,踟蹰在青石板铺成的街面上,学生组织、社会组织、各种团体、各种派别、在这巴掌大的隆望乡可谓“山头林立”。一切可以粘贴“大字报”的地方都被贴上;一到隆望乡民赶场天,红旗招展,喇叭喧天。隆望乡那宁静的校园一下子变得不宁静了,校园中最响亮的一句口号是:“停课闹革命!”
对于一个见过战友们的生命顷刻间化为乌有的我,对于一个经历过从阎罗殿返回人间的我,对于一个亲历了三年自然灾害的我而言,内心里只想过上平静的、更为幸福的生活,对这些运动自然不太感冒。
我是一个从朝鲜战场上回来的人,暂时不会受到风浪的冲击,时间对于我来说是再富裕不过的了。“该做什么才能让自己在闲暇之余过得有意义一些?”这是我当时想得最多的问题,“吃五谷,生百病,不如学点医学知识治病救人吧!”于是,闲来无事,我便把当年从朝鲜战场下来在养病期间买的医药书籍——主要是中医病理学、中医药物学等找出来揣摩。
这里引以为隆望乡骄傲的当时有方圆百里闻名的中医名医周芷山,推宫过穴的名医肖博茹,针灸神医谭敬之。我便通过那青石板铺成的街道,去拜访他们:拉家常,谈病理,论药理。往来日久,我们就成了好朋友。他们在给病人诊治之后,常对我讲一些诊断病情的心得体会。特别是,有时他们给病人看病,会遇到疑难杂症,他们一处理得顺手,就会兴致勃勃地和我分享心中的快乐,向我详细描述病人的状况,用药处方的分量。周医生常说,中医道理十分深奥,药量不恰当,有些药效会互相抵消。这与我后来遇到一些医生不同,这些医生成了药品销售员,用药一大包,治病撒拦河网,结果收效甚微,吃亏的是病人。药卖出去了,钱揣进医生包里便万事大吉。他们才不管药物在病人体内如何捣蛋。周医生十分痛心地指出,错误用药会造成可怕的医疗后遗症——医源性疾病。有医生或许不是存心害人,但被金钱锈蚀了人心,或者对医理、药理研究不深,老是用一个方子,暂时止住了病情,造成复发性病例,不从药物和病理上探究,一次一次地加大药量,一次比一次严重,甚至于把活人给医废了,还认为自己是对的。我做医生时谨记周医生的话,当医生要十分讲究个体差异,用药要切合实际。 (二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