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与识字

更新：2019-09-26 10:34:15 　　　　　　来源： 达州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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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编辑：庞岚月

庞雨，现供职于宣汉县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年过知非，喜欢读书，喜欢码字。作品散见于网络、纸媒。

奓开

小时候，怕吃药。西药碾成粉，在调羹里兑点温开水，父亲小心地将调羹伸到嘴前，说：把嘴zhā开，调羹尾向上一抬，酸酸涩涩说不清的滋味在嘴里乱窜，难受得要死。中药熬好装碗里，凉一会，父亲端过来，掰着我的头，说：把嘴zhā大些，徐徐往嘴里灌，苦得没法形容。有时唇zhā了，牙却咬得紧，药汁顺着嘴角流满胸襟，父亲生气，一记栗子敲下，脑袋生疼生疼。

读《庄子·知北游》：“妸荷甘与神农同学于老龙吉。神农隐几，阖户昼瞑。妸荷甘日中奓户而入，曰：‘老龙死矣！’神农隐几拥杖而起，嚗然放杖而笑，曰：‘天知予僻陋谩诞，故弃予而死。已矣，夫子无所发予之狂言而死矣夫！’”不识“奓”，查字典，有两音：zhā、zhà。读zhā时，是专用词，用于湖北的“奓山”“奓河”“奓湖”。读zhà时，有两个解释：一是打开、张开，例句就引了《庄子·知北游》中的“妸荷甘日中奓户而入”；二是用于方言，指壮着（胆子），勉强鼓起（精神）。但家乡方言里的zhā，却并不是“壮着（胆子），勉强鼓起（精神）”，而是“打开、张开”的意思。只是发音时，将应该读zhà的奓，读成了zhā。

山野树林，生一种野生水果，名八月瓜。家乡有谚去：八月瓜，九月奓。瓜熟，则裂如蚌蛤，瓤如圆柱，味甜于蜜，最是农家小儿喜食之物。小孩顽皮，见河里的蚌壳，热得奓开合着的壳，将一根木棍伸进去，蚌壳合拢，没法逃掉，成了小孩木棍上的玩物。八月瓜、蚌壳的特性与形态，令粗鄙的人联想到不该联想的内容，造出zhā yǎn miě kà一词：zhā yǎn，应该写作“奓眼”；miě kà似无对应汉字，只好写作“乜衩”。“奓眼乜衩”，涉黄，是骂人的话，不常用。善意时，批评人坐姿不雅；恶毒时，詈骂女人床上浪荡。

贾平凹小说《山本》，写土匪五雷“手下几十号人，狗是走到哪里就乍起腿要撒尿，留下气味而占领地盘，五雷一伙以居无定所、四处流窜、打家劫舍来扩散社会对他们的恐惧。”看到“乍起腿”，以为贾平凹写错了，应是“奓起腿”。查字典，乍，读作zhà，有“伸开、伸展”的意思，其音、其义，与奓同，奓开，亦可写作乍开。只是，从字形看，奓，更接近家乡方言里zhā的意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