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山土著吴山常(纪实小说)

更新：2019-09-05 11:06:04 　　　　　　来源： 达州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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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编辑：庞岚月

□吴传信

第五章 过八台山

翻越八台山是一九四八年七月的事。

七月下旬，我陪伴富家子弟吴让孝到他那在城口县做国大代表、县参议的姐夫王亚伯家借钱，他要读大学。头一天晚上住万源县城，从万源到城口要翻八台山。乍一听“八台山”这个名字，我就觉得奇怪，直到脚踏实地领略了它的风采后，方知名不虚传。

开始，我们在一个山沟沟里转来转去，羊肠小道，着实难走。走了一程又一程，赶了半天的路才遇上一户人家。石头砌成五六尺高，上半截为木架子结构的房子，最上面是茅草盖的房顶；房子左侧，木棒棒锯成丈把长架成猪牛圈，也是毛草盖着顶。院子的土地坝里有一老头儿正在劈柴，他身着对襟子青布汗褂，头发浓密粗硬但已经花白，看上去应有六十多岁。

我们向他打招呼，说我们来自达县，还是中学生，现在要过八台山，去城口，在这里打听翻过八台山还有多远的路。

老人家露着笑脸，招呼我们进屋坐坐，歇歇脚。然后不紧不慢地对我们说：“还有一百几十里咧。”

“好啊，顺便找口水喝”，我笑着说。

一进屋，见壁上挂着三支火药枪，最为显眼；另外挂着几个葫芦，还有蓑衣等器具。他说他们家祖祖辈辈都靠打猎为生，种地是次要的，他留我们吃顿便饭再走。我们的肚子也饿了，但又担心吃那万源旅店里的那种漆树果子油炒的水丝丝掉一尺多长的酸菜，饭也是七分包谷米三分稻米，吃起来涩巴巴的。我们婉言谢绝，说我们有锅魁。老人家说那东西太干，吃了哪里找气力翻山咧。

于是，他到地坝边上喊道：“碧儿，回家弄饭。晌午了，有客人来了。”

一会儿，一个年轻小媳妇和一个六十来岁的婆婆一前一后从屋外回来了。我们向她们打了招呼。老婆婆热情地说：“没有好吃的，吃一顿便饭了。”

我们和老汉摆龙门阵，摆谈中，知道老汉姓蔡，名汉江，今年七十有二，脸色红润，身板子十分硬朗。家中上有老，下有小，共十一口人。不到半个时辰，主人就端了几道菜到桌子上。老汉边吃边介绍桌上的菜，有野猪肉、豹子肉等，都挺香，味道可口。吴让孝一听忙问：这些凶猛的野兽是怎么打着的呢？老汉津津有味地讲起了他们的打猎技术，并且说他们从未被野猪伤过。

我们吃了平生还没有吃过的山珍，给钱，老俩口儿执意不收。饭后告别，女主人说，不怕野猪豺狼吃掉你们吗？蔡老汉的大儿子马上对我们说，八台山是万山老林，野猪、豺狼、虎豹成群，伤人是经常的事。我们两人胆怯了，恐惧了。请他们护送一下，并说给点国币报答他们。

蔡老汉有点生气：“谁要你们的钱？仁义值千金嘛。”他们父子三人各自扛着一条猎枪，手里拿着虎杈虎伞，一行五人还带着两只猎犬上路，翻八台山了。

这是二月的韭菜——头一茬，生平第一次爬大山，走原始森林。可喜的是有朴实厚道的猎人做护卫兼向导。山路崎岖，树木参天，遮天蔽日，不见一丝阳光。如果一人上路，定会胆颤心惊。爬了一座山，又是一座山；翻过一道梁，又是一道梁。一路上，蔡老汉看见什么动物就给我们介绍，什么锦鸡，竹鸡，野鸡，孔雀，什么送屎猫，九节鱼，狗围子等等。

这时，蔡老汉的两个儿子带着猎狗跑到前面去了。我问蔡老汉，你为什么不打猎啊？蔡老汉说，有我的两个儿子，他们已经有了打猎经验，不好吃的，不值钱的，不会轻易发枪，他们最护那一枪药弹子。并说，今晚定给你们品尝打从娘胎来还没吃过的东西。

一路上，蔡老汉给我们讲八台山的故事，说先前清朝时有一个中举的官老爷，用了八抬大轿，上路有八十多个男女，有八面不同颜色的旗子，八个抬盒中装有金银财宝，用八种乐器吹拉弹唱，前呼后拥，热闹非凡，回家光宗耀祖。这山因为这，第一次如此热闹，为了纪念这空前盛况，人们从此叫这山为“八抬山”。 （七）

隔了一会儿，老汉又说，这只是吹龙门阵，其实“八台山”的得名是八座大山连八座小山组成，近看像八把坐椅，远看像八个莲台，彩云笼罩山顶，好似八朵莲云。每座山都有一座山神庙，供着镇山大王。老汉接着又讲，八大王剿四川时，从东方天空飘飘悠悠而来了八个仙女，落在每个山头上，唱歌又跳舞，好不逍遥，凡是逃进八台山的人，没有一个人受到伤害。

确实，山大了，什么奇特的景观都有。我们过棋盘山时，蔡老汉指给我们看，三十多座差不多大小的山头，聚在那里，摆在一起，十分整齐地放着，就像一盘棋子儿，隐隐带着杀气；他还说，据说三国时的徐庶就看中这，在这里隐居，还有徐庶祠为证。另外还有，“独秀峰”是我们见到更为奇特的景象，在山峰环绕之中，有一巨石像妇女织毛衣的扦子，直立于地，大约有一百多米高，上面还有一棵枝叶清秀的苍松，像是它的头发。我很纳闷：这松的养分从何而来？蔡老汉说：“没有哪个人爬到那石头上去过，也不晓得那树生长了多少年。老一辈的老一辈就说那树有现在这样大，不见长，也不见枯萎，就在这石头上长着。”我们唏嘘了好一阵，这怕就是灵山了。

蔡老汉有讲不完的稀奇故事，听得我们疲劳消散，脚下生劲儿。忽然听到前面有枪响了。蔡老汉笑容满面地对我们说，今晚又有上好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