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烟斗

更新：2019-06-28 17:03:08 　　　　　　来源： 达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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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编辑：庞岚月

□周依春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国西南部的人们有抽旱烟的习惯，我的祖父和父亲也不例外。

那个时候，乡下人抽的旱烟大多是自家种植的，因为计划经济时代卷烟加工厂少，难以买到卷烟，而且卷烟价格不菲，很少有人买得起。农村没有人抽卷烟，所以只有抽自己种植的旱烟，抽不完还可以拿到集市上去卖。

抽旱烟不像现在抽卷烟那样方便，由于旱烟被裹成一支支的，体积比较大，直接拿在手上抽很不方便；加之直接抽，焦油和烟碱就会直接吸入人体内，对身体的伤害大；而且抽到快结束的时候，怕烫手只有丢掉，那样浪费就大，所以抽旱烟是需要工具的，人们把这种工具称之为“烟斗”。最简易的烟斗就是一个长约4—5寸的竹筒，将旱烟裹成卷后塞进竹筒的一端点燃，用嘴含住竹筒的另一端就可以抽了。当然，有的人抽旱烟用的烟斗就很考究了，有木制的，也有铜制的、铝制的，那样的烟斗小巧精致且上档次。

在我的印象中，父亲很少用竹筒烟斗，他用的是子弹壳自制的铜烟斗。那时父亲在村小当民办教师，有一位从乡场上来村小和父亲一起共事的李老师，年龄比我父亲长几岁，他对自制一些日常小用具很在行，比如织鱼网、制钓竿、打烟斗等。

父亲很有灵性，自制烟斗就是从他那里学来的。这种烟斗是用废旧的步枪子弹壳做的，由烟斗、弯管和烟管三部分构成，弯管的两头有丝口，烟斗和烟管由弯管连接而成，整个烟斗长约4—5寸，便于随身携带。他们制作的烟斗一般是自己用，有时也用来赠送朋友，体现出“烟友之间不分你我”的和气。我对他们在那个时代出色的智慧和惊人的创造力，由衷地佩服和崇拜。

记得我读小学二年级时，临近期末，贫困家庭的学生都可以申请减免学费，虽然那时每学期的学费只有1.5元，但减免了也可以减少家庭的一项负担。就在那年冬天的一个夜晚，晚饭后，我们一家人围坐在饭桌旁，父亲教我写减免学费的申请，在写“费”字时，我突然断了片，不知道怎么写，父亲就在旁边对我说：“就是‘弓’字中间加一撇一竖，下面再加一个宝贝的‘贝’字。”但我却怎么也反应不过来，于是他举起手中的烟斗当头给了我一下。在一旁的母亲心疼地说：“那么硬的东西，怎么能打他的头部呢？打出了问题怎么办？”母亲却不知道，父亲是将它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虽然他用手在打，但心里却在疼。然而，也正是那一烟斗，给我留下了深刻的记忆，使我后来知道了该如何用心学习、读书写字、成长成才，不辜负父母的期望。

在我们老家，过去有“烟斗下面出好人”的说法，就是说，师父向徒弟传授技艺，如果徒弟愚笨，屡教不会，就要挨烟斗。为了让我练得一手好字，父亲总是在一些用过的作业本背面，用钢笔写上一些红笔字，或者用一些废旧的报纸写上一些红色的毛笔字，要求我用墨笔一笔一划地模（也就是“临摹”），认认真真写好每一个字，如同要求我堂堂正正做人一样。而父亲总是在旁边握着烟斗，“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盯着我，我不敢开一点小差，生怕稍有不慎模错字而挨上一烟斗。那小小的烟斗成就了我后来的一手好字，这也许就是严父慈母的良苦用心吧！

后来，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拂了大巴山的山山水水，市场经济日趋活跃，卷烟的生产量越来越大，抽卷烟的人越来越多，而抽旱烟的人就越来越少了。父亲也渐渐不抽旱烟了，烟斗也逐渐退出了父亲的生活，消失在岁月的烟尘中，但父亲的烟斗却在我的记忆中永远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