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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和平
四川文理学院（原达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的教育教学平台上，经过40多年的历史演进，颇为优雅地集聚了八十岁、九十岁高寿，且德望甚重的五位老教授、老教育家，他们是创校老校长林来淇（90岁，尚健在）和已故的外语教授张学远（82岁）、老系主任章继肃（93岁）、老教授雍国泰（95岁）、兰雅诗（91岁）。
2011年春，四川文理学院校园，为章继肃先生庆贺他的90岁高寿，并同时为雍国泰先生92岁高寿祝贺的聚会上，以“华诞九十大爱平生”为题，引出了“文理学院五老”的话题。把这五位老一辈学人放到川东北地域和历史文化背景上加以考察，我们不难发现，半个多世纪以来，就当代川东北教育的成就、影响、学识修养的文化高度、地域文化建设发展的引领价值等方方面面，五位老人堪称“达州五老”。他们的高尚人格、工作作风，他们的博学、他们的温厚长者风度，他们的素朴平易，乃至于章继肃先生的早生华发，都一样地传为莘莘学子的口碑，一届又一届。在林来淇、冯秋几位老领导手下工作，教员们都感到很团结，很轻松愉快，可以专心致志从事自己的教育学术专业。这都是达县老师专教师员工感念先生的地方。
颇为有趣的是，“达州五老”竟大都是来自古宕渠之地。自小得水之性灵，智慧超拔，气度非凡。诸位老人，多从老川大等著名高校完成学业，一度获高材生赞誉。他们一生执鞭问学，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以为大乐。年过七十，仍乐此不疲。他们是学问渊博的长者，有着很高声望的教授。他们满腹经纶和睿智幽默，总是使听者如沐春风，欣欣然不能自已。
应该自豪地说，“达州五老”是巴山渠水的一个佳话，一个可喜可颂的亮点，一个特具内涵的教育文化象征。在他们身上，颇为集中地体现了作为川东北地区唯一普通高等学校的教育风貌和文化丰采，也是川东北近现代教育在改革开放时期的一次别开生面的光芒照射。欣逢盛世，我们都亲眼看到了人民百年来所渴望的国家民族逐步强大，社会不断进步，民生初涉福祉。此时此刻，“达州五老”犹如松柏长青，巴渠长流，我们不禁为之而充满高兴，充满欣喜，充满人世沧桑之后的很大安慰和鼓舞。
提出“五老”的话题，意义非同寻常。这里需要首先指出，达县师专外语系张学远先生(1915-1997)，国际问题研究员，翻译家，教授。宣汉人。1938年考入重庆中央政治大学新闻系。1942年毕业后，任重庆中央政治研究所国际问题研究所研究员。1945年考取公费留学美国，先后毕业于密苏里和明尼苏达州大学新闻系，获新闻学硕士、经济学学士学位。新中国成立之时，他急急地赶回祖国，以图报效，可被无情地打成右派，放回老家宣汉农村，一家大小靠养猪维持最起码的家庭生计。1978年进入达县师专，恢复教授职务。他勤勤恳恳工作，成为师专的一面旗帜，引领老师学子作出很大贡献。可惜，他老年纪82岁，终竟没能达到应有的养颐之年，惜哉。70岁那年，先生吟诗一首，步同学老友、省文联主席段可情赠诗原韵，诗中写道：
往事沧桑任沧桑，
风雨他乡似故乡。
历尽大洋难说水，
踏遍极地不论霜。
沉舟不沉帆犹举，
璞玉反璞幸有光。
七旬老翁气犹壮，
愿为中华添书香。
军人出身的林来淇校长，长白山抗美援朝，爬冰卧雪。从南海军队回到地方，白手起家创建达县师专，全靠了他那艰苦奋战的军人作风。草创时期，哪有学生饭堂？数百学子蹲地用餐，那场面，让老校长忆起全线将士炮火中蹲守坑道的生死情景，眼眶湿湿的，让同学们感动不已也振奋不已。而每晚10点巡视校园，搜索教室内外的每一个角落，查查学生有否外出未归，听听寝室是否安然入眠。夜深了，一轮大巴山月上到中天，老校长举头而望，竟自诗兴大发，吟诵起诗人战友梁上泉的咏月之作——月亮，月亮，照在大巴山上，山上，山上，多少眼睛在张望……
早在二十年前，笔者曾在通川日报撰文，祝贺章继肃老师、雍国泰老师的八十大寿。文章评述过章老师的为人和作风：“先生学识丰博，德高望重，是达县师专的一块金字招牌。先生于70年代后期筹建达县师专中文系，并出任首届系主任。在先生主持的近十年间，中文系集合了一批强干的教师，培养了一批出色的学生，在教育文化界文学界颇有影响，从而创造了中文系最为辉煌的时期，应该说，那也是先生一生最为辉煌的时期吧。
“先生早年毕业于老川大中文系，虽经五、六十年代和文革诸多不测，而兢兢业业于教书做学问，晚年从事唐甄、李孝祥研究，用力甚勤，成就不菲。平生研习诗词、金石、书法，卓尔不群，自成一家。尤为难得的是，先生虽入老大之年而思想解放，且身体力行，在中文系创造了宽松活跃的学术气氛。这应是中文系出人才、出成果的一个重要原因。
“雍国泰先生完全具备大师级学者的底气和风范，早应是名满天下，众望所归。很可惜，年轻时发展机会多有所失，更由于生不逢时，被接连不断的运动所纠缠折腾，能够活下来都成了一种奢望，还侈谈什么事业学问？等到改革春风吹来，人已入花甲之年，落花流水春去也，一切都已来不及了！可雍老终不失千里之志，奋起直追，在学问上很做了一番成就，在文章诗词上也有十分漂亮的出手，可谓风流倜傥。”
根据两位老人生前著述，均在近年公开正式编辑出版了他们各自的文集，成为蜀中学界、出版界的一桩盛事。成为川东北老一代学人特具代表意义的煌煌大观。
兰雅诗教授，一副深青袄子农民装朿，混在人群中很难辨认。可他演说起来，洋洋洒洒，滔滔不绝，谁也会听得入迷，忘乎所以。他的才学、识见，尤其是对世道人心的一套套心理分析解读，让人眼睛发亮，心思透明，哈哈，学问深幽入微，在于穿透人的内心世界。兰教授让学子们看到了感受到了这样的世界。
笔者离开师专三十余年，每一想起五位老先生，眼前便浮现他们那拔顶前额，长飘寿眉，活脱脱一副仙风道骨，却又和颐慈祥的音容笑貌。九十岁，这是人类生命进程的很高境界，也是人生难得上升到达的一个很高境界。高寿者，家之祥和也，儿孙之福瑞也，也是世之盛事也，国之光明祥瑞也。章继肃先生、雍国泰先生诸位前辈，均以其九十高龄彰显了生命的奇迹和辉煌，成为社会长盛不衰、国家兴旺发达的文化象征，因而赢得了世人的尊敬，成为学界、学生、社区谈论的一个兴奋点，一个新闻焦点。
历史上，达州城里曾有过一次百岁华诞的佳话。那是清朝乾隆五十年（1785）正月初三，远在京华圣殿的乾隆皇帝得知达州百岁寿星张子翼五世同堂，降旨“张子翼寿享期颐，曾元绕膝，询为升平人瑞，宜加恩典，以示宠荣”，并亲制诗章，御书匾额以赐：
“西川特地报嘉禅，衍庆颐龄人姓张。人老百年登寿秩，元孙五代喜同堂。太和元气天府沐，寰宇照春祖德昌。际此繁滋仁寿堂，益廛怀保念无惶。”《高宗纯皇帝实录》（卷一千二百二十二）
联系历史，不能不提升我们的感受强度，深化我们提出“达州五老”的历史感。从这个历史感得到的最大启示，就是如中华古训所谓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是一代代学人的历史使命。我们提出“达州五老”的话题，意味着我们开始了一个新的起点——当代不断有更多老人正在向期颐百年奔进，祖国正在向新辉煌奔进。
长寿老人，他们是健在的生活进化历史，活着的文化记忆。此时此刻，讲述“达州五老”的故事，一种亲切感充满我们内心。我要说，仰头看望“达州五老”，就是仰望一道风景。他们身上的高古精神气质，他们的和颐慈祥，那些凝重和深厚、质朴和坚贞、生命和哲学、文化和学术等等，全在那一道风景线上了，真是无限风光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