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佐成
几个人将猪竖着身子抬进屋,丢进热气腾腾的大锅。猪毛褪尽后,又将肥猪抬到地坝,让它的四肢趴在两条高凳上。陈麻子一边往猪体上浇着水,一边握着锋利的半月形弯刀,嚓——嚓——嚓地清理着猪体上未褪净的猪毛。一桶水用完,他催着贱狗去担水,贱狗提了水桶就往外走。有福借口找盛猪下水的木盆、筛子等,不断地在屋里钻进钻出,眼光却不时往刘玉英身上绕,刘玉英只顾埋头忙碌。
贱狗刚走完地坝前的石梯,只见三个警察模样的男人,正从地坝前的大路上往大院里走,贱狗一怔,停下了。他呆呆地打量着三个轮廓分明的男人,直到他们消失在屋后堰塘的堤坝上。
贱狗担水回来,万江几个弄出人命案的事已经传来。有的说,他们五个人合伙杀死了两个押钞员,然后一人扛着一大捆钞票,钻进了早已准备好的轿车;有的说,他们领不到工钱,杀死了殴打他们的工头……总之,杀人后又逃跑了。警察怀疑他们躲回了老家,要女人们提供线索。
贱狗听了,呆住了。贱狗想起,他回来之前,万江还与他在一个工地上砌砖,虽说领不到工钱,也不至于如此铤而走险。短短一个月,竟出现如此重大变故,贱狗不禁有些伤感。
贱狗是在过完大年三十后,决定不去打工的,他只写信委托万才,如果领到工钱,帮他寄回来。刘玉英自然高兴,日子虽说清苦些,但两口子在一起,总比与别人偷偷摸摸在一起强。她清楚,长期与有福纠缠不清,早晚得出事,她会变成第二个满珍。
有福见贱狗过了正月初八,还没有出门的迹象,心里急得梆紧。自从那次从刘玉英家狼狈逃出来,就只在贱狗杀猪那天见过刘玉英,说是见,也只是盯了几眼,并没有与女人说上一言半语,倒是女人冷着一张脸,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他不明白,女人的心,咋就像夏日的天气,说变就变。
正月初八刚过完,罐子村一下子热闹起来。先是陈家大院的陈麻子娶媳妇,跟着下河汤家嘴的汤木匠嫁女,接着本队王二娃做对岁酒,王老道做80岁寿酒……贱狗不得不四处随份子钱,两口子东奔西跑,有时一天竟然忙不过来。喜酒接近尾声,正月十五刚过,村里开始忙着催收公路集资款。贱狗将年前卖掉的半边年猪钱,再次从箱子里取出来,捻着口水数了又数。除去吃喜酒花掉的,现在只剩下五百不到,与集资款相比,还差一大截。他捏着那几张百元大钞,愁容满面,什么时候万才能将那些工钱寄回来?
贱狗收到信,满以为是工钱的事,他抖抖颤颤撕开信。万才告诉他,因为万江的事闹大了,记者知晓后,前来帮着维权,现在可以领到工钱了,但须本人签字画押。他还告诉贱狗,现在开工的地方多,差的是人手,工资也较以前高,让他快出去。贱狗捏着信,呆呆地发愣。
贱狗回到家,把信递给刘玉英,刘玉英把一张纸,翻过来,看过去,末了半天不吱声,就那么呆愣愣地望着贱狗。
“你看,你看,我还没决定呢。要不,我不去。”贱狗被看得不好意思,搔着头皮,一脸窘相。“你不去?那几千块工钱你不要了?你去,我不留你!”好半天,刘玉英轻轻吐出几个字,跟着,一滴眼泪落下来。
(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