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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佑伦
吃完饭，妻子起身准备去洗碗。我按住她的手，递了个眼色，看着孩子：“娃娃，你今天洗个碗好吗？”
孩子的身子一缩，两眼吃惊地瞪着我们：“我为啥子要洗碗？”
我压住心头的怒火：“你都十岁了，还洗不来碗，爸妈不可能照顾你一辈子哟，你得从小事学起啊。”
孩子的嘴依然噘着，身子歪在一边，看也不看我一眼：“你都几十岁了，还洗不来碗。”
“我——我洗得来碗。”我的嗓门高了起来。
孩子也不示弱：“你洗得来，我可从没看见你洗过，那你去洗啊。”
我和妻子都没了词，看着孩子无奈地摇头。
妻子去洗碗，孩子进了客厅看电视。我小心翼翼地上前，怕激怒她，我试探着问：“作业做完了吗？我看看。”
孩子眼睛盯着屏幕：“在写字桌上。”
我一看：“做的啥作业啊？抄都抄错。”我啪地一拍桌子：“过来。”
孩子坐着不动，回敬我：“你莫闹好不好，不见我正看电视吗？”
我怒不可遏，去电视机前一把将电源线拔了，朝她吼道：“做的啥作业啊，抄都抄错？”孩子踱着步，转着圈：“你们都在休息，就不许我休息？”
知道孩子也被激怒了，我突地闭了口，站着不动，瞪着她，干着急。
孩子磨蹭地来到桌子前：“哪个地方写错了嘛？”
我指给她看。孩子用橡皮擦擦掉后，不屑的表情：“这样不就行了吗？”
我趴在桌前，极力放低嗓门：“娃，平时就要养成细心的好习惯，如果是考试，你马马虎虎的抄错了，哪怕就是一分，也有可能人家能升学你不能升，如果你在银行上班，你马马虎虎的一个小数点点错了，你就有可能赔得倾家荡产……”
孩子将头扭到一边：“你都说了N遍了，这是考试吗？我现在在银行嘛？我考试、我在银行上班，我不晓得细心点！你还不是经常忘了带钥匙呢……”
这孩子，我呃声不断，教不下去了。
晚上，孩子跟她妈妈睡。在床上，她妈给她讲从小就要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XX,你认得的，现在去省城读书了，但是还不会削苹果，居然拿刀背去削，结果把手削了；有大学生从小在家都不做家务，离家上学的时候，家里给他买了一百双袜子……”
“我们不是想让你帮我们做什么，是想让你自己要学会做什么，有的事看起来很简单，不去做，根本就做不来……”妻子的一番话语重心长，说得孩子嗯嗯嗯不停地答应。
第二天，早饭后，我再叫孩子去洗碗。孩子说她跟同学约好了的，马上得出去了。妻子盯着孩子，问她：“你昨晚不是答应了妈妈的吗？”
孩子嘿嘿笑：“我没有说不学，我是说改天学，又不是非要今天学……”
不待我们再说，孩子开溜了。
等妻子洗好碗，我们一同下楼时，孩子和她的好朋友们在小区的黄葛树下一排儿坐着，每人手里拿着一个游戏机，不停地点按，不停地叫嚷，不停地跺脚，那兴奋劲难以言表。
暑假，正巧我所在的工地停工。和妻子带着孩子一起回了老家。
乡下，孩子没有了同类项，没有了公园和游乐场，整天抱着电视看。正值酷暑季节，我们大人都是天天在家呆着，孩子还能干什么？一台电视机成天由她霸着。
谷黃时节，将去年的谷子翻出來，腾仓，给今年的新谷子让地儿。我們一家大人全部上阵，妻子扫，父亲勾（拢成堆），母亲撮（往背篼里装），我背，说说笑笑地，热闹非凡。
孩子一个人在床上看着电视，时不时下床到门口瞧一眼院子里的我们。终于忍不住，关了电视来到院子里。
孩子四下巡视，找来一个割草的背篼，我们问她干啥？孩子说：“我也来往仓里背谷子。”
我们咕地一声都笑了，孩子丢掉背篼，一趟子跑到电视机那个屋里。我们一笑，她到底还是明白草背篼七疮八孔不能装谷子。
孩子又出来了，拿着一个手提袋，按在谷堆上，往里拢谷子，然后挎臂弯，另一只手掌在袋子底部托着。
我们结束，孩子才结束。看着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心底嘀咕，她今天咋表现这么好呢？谁都没有让她来帮忙……
不几天，开始收稻子了。全部大人下田，根本顾不了孩子看不看电视。
烈日当空，平时早该收工回家歇息的时候，我们依然在田里抢收。孩子撑一把雨伞来了，站在田埂上，我们没理她，她也不回去。好半天她才问：“妈妈，我可以做啥子嘛？”
嘿——主动找事做了？想起在城里，求爷爷告奶奶叫她洗个碗，孩子都有千般理万般由的拒绝，这会儿，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孩子的奶奶心痛孩子：“哎哟，快回去，孙子，这么大的太阳，晒黑了。”孩子没有听，撑着伞把我们割下的谷穗一把一把地放在田埂上摆整齐。就在我们割完田里的谷穗往家背的时候，孩子提着她爷爷特给编的给兔子采草的提篮，每次装上五六把，跑得飞快。有时我们在她前面拦着道，她都喊声“等下”，猫着腰，从背篼下面穿过，超到前面去。每往返一次，她都要及时准确地向我们报告她的运载趟次和运载量。
刚下过雨，空气清新，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偶尔几声的犬吠划破乡村夜的宁静。
隔几根田埂的哑巴儿子来串门儿。想起哑巴的丈夫早早走了，两个有出息的儿子都是博士后，哑巴是怎样教出来的呢？
哑巴是怎样教出来的呢？
一激灵：哑巴年年被评为“三八红旗手”，言传不方便，人家有手有形可以身教；再想起自己的孩子在城里和乡下的截然反差，右手在大腿上几次劲拍。
对，少说多做，身教大于言传，行动胜过空谈……
月亮从乌云里钻出来，月皎皎，心朗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