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翠绿

更新：2018-11-09 10:16:36 　　　　　　来源： 达州日报　

分享到：

手机读报看新闻，下载掌上达州

编辑：尹可

家门前有半亩自留菜园地，四季青翠盎然。这块地土质丰厚而较肥沃，蔬菜长得青翠茂盛；每天光照饱和，不见树木房舍遮挡；早晚浇灌施肥，每天摘菜回家，仅有几步之遥。拥有这块菜地，一家人无比欣慰。

菜园地旁临小路，下端是一层层青绿的稻田，菜园地边用竹篱笆围栏。在无数个黎明和傍晚，依稀看见母亲忙碌的身影，在菜园地里辛勤劳作，种出飘香的瓜果蔬菜，填补那个维艰的日子。

三月的春光里，母亲拿出储藏一冬的菜种，诸如四季豆、茄子、南瓜、黄瓜等种子，便开始用温水浸泡。把浸泡发胀的菜种，分别撒播在谷糠铺垫的畚箕里，早晚浇灌适度的温水，待三五天过后，畚箕里的菜种冒出了小芽，长出三两片微黄的嫩叶，渐渐长出一星绿意，便可以下地栽植了。

当挥舞的锄头开挖下去，深褐色的新土翻转出来，飘起一缕缕白雾般的地气，一阵泥土的芬芳悄然弥漫，甜丝丝的气息直沁肺腑。父亲抹着一把汗水，挥锄挖完那块地，一锄锄地细细锄匀，再开挖成小块长方形的垄厢。母亲巧手挥锄，从前往后移步，连锄刨出疏密有致的一溜窝窝儿，用一天时间移栽菜苗。

父亲在屋后的竹林里，砍来几根修长的竹子，编织三两道长长的竹篱笆，围在菜园地边，阻拦鸡鸭窜进去糟蹋蔬菜。举目邻里家的自留地边，都围着一道细密整齐的竹篱笆，如是装扮了清丽雅致的一道风景。

春天的菜苗颇有长势，只待月余，一片青绿覆盖了深褐色的泥土。四季豆苗牵出细长的蔓儿时，母亲不禁莞尔：女人靠汉汉，四季豆靠“栈栈”。于是，她把一根根削干净的树木枝垭，插在地里，那芊细的蔓儿便在一夜间，紧紧缠绕在上面，日渐攀爬上长，不待多日，便率先开出了白色和紫红的花儿，长出了一串串细小的四季豆。

黄瓜“栈栈”上开出星星点点黄艳艳的花儿后，只待三五天，就长出了带刺的黄瓜。这时候，我和弟弟跨进自留地里，总是最先尝到春天里的味道。母亲摘上满满一撮箕黄瓜，端在院坝里，乡邻们围过来，开心地笑着吃着，品尝父母亲的劳动成果。

南瓜苗长出一张张阔叶，牵着长长的藤蔓，争先恐后伸进了田边地角，绽开了一朵朵喇叭花，花蕊鲜红而娇艳，甚是招蜂引蝶，一只只蜂蝶蹁跹飞舞，嗡嗡采蜜。一条条细密交叉的藤蔓上，结满了青色的小瓜儿。这时，冬瓜藤架上也开出了淡淡的小白花，既不招蜂引蝶，也不引人注目，在地里默默地生长，长出了胖硕的冬瓜，让人颇为惊喜。

茄子苗长势喜人，一枚枚宽大的叶片下，长出了指甲般大的花蕾，花儿渐渐开放；不待花儿凋谢，日渐长成了一个个茄子，像涂抹着白色和紫色的油彩，透着一片鲜亮的光洁。父亲跨进菜园地里，心境愉悦，说起了那句农谚：茄子不开空花，男儿不说淡话。茄子苗每开一个花儿，就结出了一个茄子，比喻做人也要像茄子苗那样诚实守信。

母亲在傍竹篱笆门里边，每年都要栽种一块葱子。一株株葱子齐展展向上，长势尤为喜人，那种青翠欲滴的色彩，在蔬菜里最为浓艳。母亲扯一背葱子，在清水里淘洗干净，那葱头和根须像雪一样的白，背着半是青绿半是雪白的葱子，满脸喜悦地赶集，换回几兄妹的书学费。

红辣椒最为醒目，那一抹鲜红点缀在菜园地里，不仅惊艳了人们的眼眸，还调剂了平淡生活的味道。乡邻们收工走在小路上无不嗟羡。

母亲常说：蔬菜三分粮。童年生活掺杂了苦涩，蔬菜岂止是三分粮，还被当成了一日三餐的主粮。母亲顿顿变着花样煮饭，一锅南瓜干饭，少有亮白的稻米，多以南瓜煮成；四季豆煮的塌锅饭，尽管四季豆占了多半，但锅底那一层焦黄酥脆的锅巴，吃得喷喷香。春季里的蔬菜让人极为喜欢，哪一样菜都留香唇齿间。

待到立秋以后，茄子、南瓜、丝瓜藤上还结着最后的“罢市”瓜儿。当盼来稻谷秋收后，炒两大碗秋茄子和秋南瓜，尝鲜吃着第一碗新米饭，那馨香馥郁的鲜美味道，足以唤起一年满满的回忆。

仲秋的丝瓜藤架上，依然开着粉黄的丝瓜花。我不时溜进菜园地，瞅着稀疏的丝瓜叶里，揪出几个“罢市”的秋丝瓜儿，其形弯如蛇，两头略大，中间细小。掐两根回家煮面条，母亲在锅里煎三两块猪油，顿时，那一碗浮着葱花面条的鲜味，飘香在乡情浓浓的院落，让我忘不了的家乡味道。

暮秋残存的瓜蔓日渐枯萎。在一阵微微的秋风里，母亲手脚麻利地打扫菜地，剪断枯黄的枝叶藤蔓，清除一株株野草，一片芜杂凌乱的菜地，被清理得干净清爽。父亲挥锄挖地，母亲开始播种秋菜了。十天半月过后，一抹暖意的秋阳下，那地里的萝卜、青菜蓬勃生长，又是一片油绿的景色。

那块菜园地伴随我们成长，吃着时令蔬菜，兄妹们长着健壮的身体，拥有了自己的事业。不经意多年过去了，门前那一块菜园地消失了，那一地翠绿被几间青砖瓦房覆盖了，童年的菜园地情结让我今生挥之不去。

□杨祚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