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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桷树之恋

更新:2018-09-28 15:41:17       来源: 达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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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尹可

中秋又来临,多少家人、亲人、朋友在一起享受团圆的喜悦、收获的快乐、生活的甜蜜。

他有着同样的情感,但内心却多了一份愁怅、一份怀念,像有一根情丝牵扯着他的灵魂,剪不断,理还乱。这是他每逢中秋就必然会升起的感受,是乡愁,也是离恨,有甜蜜,有痛苦,有无奈,有辛酸。

他俩出生在同一年,同一个院子,他大她月份,他叫她姑,她叫他侄。他俩是童年和少年时代的伙伴,也是小学初中时期的同学。他俩同睡过一个摇篮,吃过彼此母亲的乳液。他俩一起牙牙学语,一起摇晃走路,一起戏水藏猫,一起玩泥巴,一同去上学,坐在一个教室,放学一同回家,一起放牛割草,常常手牵手,一起“过家家”。

大人们常常说他俩是天生一对,说完之后又补充一句,可惜他俩辈分不对。也有人说,那都是转折亲,两人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不管大人怎么说,两人依然有说有笑,不离不分。也不知道是在哪一天,他俩开始了疏远生分,开始有了羞涩,再也不在众人面前牵手,说话也十分拘谨。但两人依然一起上学,一起回家,一起读书,一起做作业。有月亮的晚上,他俩常常悄悄溜出去,在院子外面那条青石板路上去看月亮,听蝉鸣蛙唱。他俩偶尔也会悄悄地牵牵手,她时常会因为一个黑影或者一点响动,投进他的怀抱,而此时的他俩,脸色都会红晕,心里充满甜蜜。因此,两人常常期待着什么,又回避着什么。既有老少辈分的区分,又有小情侣式的缠绵依存。

1978年,他们15岁,两人一同初中毕业,也一起考上了高中。然而,她却因为父亲得了一种怪病,花了很多钱,家中无钱供她读书,只好无奈放弃。从此,她开始疏远他,不见他的面,不回他的话,远见绕道走,碰面就低头,完全没有了昔日的同伴情、同乡情、同学情,像有深仇大恨一样。直到他上学的头天晚上,她才在他再三请求下答应见他一面。两人在青石板路上无言地走了很久,他曾几次想去牵她的手,她都拒绝了。那晚,他告诉她,他爱她,将来要娶她。她说不可能,她是他姑,辈分不同。还说他是高中生了,今后如果考上大学就是“国家人”了,而她是农民,他俩永远不可能在一起,最后不欢而散。

第二天,他一步一回头地向山外走去,他希望她为他送行,但始终没有看到她的身影。其实她去送他了,只是没让他看见,还悄悄地流了很多泪。

那年的中秋,他回到了那个院子,她的父亲耗尽家财却不治身亡,且已入土。他碰到了她,这次她没有回避,轻声地对他说:晚上9点在黄桷树下见一面。他激动得立刻回答:好,好!

那晚,他带了一个月饼悄悄离开了家,沿着那条石板路,早早地来到路边那棵大黄桷树下,心里像有无数条小鱼在蹦跳一样激动不已。当他看见披着长长秀发的她,顶着月辉,踩着青石板向黄桷树而来,他激动着迎了上去,牵上了她的手。这次她没有拒绝,似乎还十分配合。他俩并排在黄桷树下的一条石凳上坐下。月色清明,树影婆娑,大地安静,那蝉鸣哇鼓不知是因为秋的寒意停止了歌鸣,还是怕惊扰了月下这对小伴侣久违的亲密。

他对她讲了很多高中学校的故事,同时安慰她不要为她死去的父亲太过伤悲。她告诉他,她不久就要到她的大姨家去,可能很久都不会回来。她叫他好好学习,不要想她。她送了两双亲手做的布鞋给他,布鞋的里面绣着花。他拿出带来的月饼给她吃,她不吃,要他自己吃,两人推来推去,最后决定共同吃,两人你一口我一口,一个月饼吃了很久。她倒在他的怀抱,似乎是以此来遮挡秋的寒意。那晚,她流了很多泪水,直到月快西沉,他俩才恋恋不舍牵手回去,相约来夜再聚。

第二天,当他从美梦中醒来,日已三竿。他发现很多人聚集在院子边上议论着什么,他上前一打听方才得知,她因为要偿还父亲治病欠下的债务,被迫远嫁他乡,一早已经出发。他如五雷轰顶,差点晕厥过去。此时他才明白,昨夜她为何要见他,原来是和他作最后的告别!昨晚临别时说的来夜再聚,只不过是善意的谎言,是对他的安慰。

他不顾一切地向前奔去,他想去把她追回。跑到一座山梁,他绝望地望着茫茫远方,任凭眼泪洗刷他无穷的悔恨。他永远不会想到,他俩这一别就是关山万重,几千里遥距,更令他想不到的是这一别竟会再见无期。

时间过去四十个春秋,他早已成家立业,当上了爷爷,两人恍若隔世,没有任何音讯。每逢中秋来临,他的心里总会升起一股涟漪,久久不能平静。多少个中秋,他都回到了那个曾经的院子,到月下那条青石板路上去漫步,到那棵黄桷树下去静坐。他期盼着那个披着秀发的漂亮姑娘,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依然能够牵上她的小手……

回首人生来路,岁月早已涂上斑斑锈痕。那曾经的石板路早已没了踪影,那棵黄桷树虽然还在,却没了树下的石凳。中秋的圆月还是那么清澈明亮,月下却再没有了那美丽的姑娘。他的容颜虽已衰老,黑发也染上了银霜,但他的心里却一直被情丝萦绕,对她的美好记忆一点也没变样,他的中秋思念一直向往着远方。

中秋的月儿又圆了,他想请明月代他问声好,问她是否依然保留着当初的模样?是否还记得曾经的故乡?

□周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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