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的那些事

更新：2018-08-07 10:33:17 　　　　　　来源： 达州晚报　

分享到：

手机读报看新闻，下载掌上达州

编辑：尹可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当时我十来岁，家居宣汉一个乡场上，亲历了那艰辛岁月的煎熬，饥荒年代的那些事至今仍留在我的记忆深处。再看现在的幸福日子，真是感觉恍如隔世，由此更加珍惜如今的国泰民富，对那些铺张浪费也尤为愤恨。

刨红苕根被批“挖集体墙脚”

深秋的一个早晨，我和几个小伙伴相约去黄桷树梁捡红苕。前两天，这里的一大片红苕就已挖了，我们来这里刨那些没挖干净的红苕和红苕根根。

约摸过了半个多小时，远远望见姓杨的公社驻队干部来了。我们收捡起锄头、花篮等正欲溜走，结果他几个箭步追上来将我们拦住。我们像耗子见到了猫吓瘫了。只见他双手叉腰，声嘶力竭地对我们训起话来：“你们听着！这是生产队的土地，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集体的！你们打歪主意，想从这里捡红苕拿回家，这是在挖集体的墙脚，是绝对不允许的！纵有没挖干净的红苕，烂都只能让它烂在地里！”他一顿发作后，摸出上衣荷包里的派克笔，用一个纸烟盒记下了我们几个及各自家长的名字，说还要专门安排时间批判我们的错误。随后，他将我们捡拾的红苕集中在一起，叫一大个子小伙伴送到公家猪圈去喂猪，并罚我们把这片红苕地的大土块打碎、刨平……

“仿真冒牌”吃食糊弄辘辘饥肠

那个年代，我们那里相继出现一些“仿真冒牌”吃食，用以糊弄辘辘饥肠。

久不食油荤，大人小孩都想吃肉，尤其是小孩闹得更凶。为了解馋，一些家庭用积攒下来的清油和麦面，炸一点油面坨，说是打牙祭，并把这吃食称为“滑肉”。里面根本找不到一点肉的影影，却称为“滑肉”，这不能不说是生活困难时期的一种自嘲。

还有一些冒充的“肉”。如有人突发奇想，将大柑子的外皮去掉，取里面的白皮，切成一块一块的，拌上少许盐、佐料和蒸肉米粉，有序排列好放进蒸碗里，再置于蒸锅内蒸熟，这就成了所谓“扣肉”。因有佐料、蒸肉米粉散发出的香味儿，这假“扣肉”似乎也让人领略到了“吃肉”的感觉。

那时，白米稀少，吃白米干饭的时候更是稀少。当白萝卜开始批量上市的时候，人们就用少量的米，掺杂大量的白萝卜小颗粒，煮成难得一见的“白干饭”，以胡弄视觉，诓骗味觉，只图一时换得肚腹胀鼓鼓的感觉。

由于营养严重欠缺，不少人腿脚浮肿，面黄肌瘦。后来人们又“研发”出一种“营养补品”：糠粑粑。这种将粗糠磨成粉做成的糠粑粑，不但没把浮肿病消除，反倒把人们的肚腹也弄肿胀起来了。吃了糠粑粑，肚子不出活，大便很难屙出来。

更不可思议的是，一些饿得实在是无方可想的人，竟然去挖观音土（又名糯米土）来充饥。这观音土，没有一点营养，吃了无法消化，少吃点可临时解解饥饿感，吃多了就会因屙不出来而把人胀死。

还有因虚绷面子而用假冒的东西糊弄亲戚闹出的笑话。一个冬天的傍晚，一亲家到其亲家母家做客。亲家母炒菜时，苦于无油下锅，窘极了。突然，她心生一计，扯了一小坨旧棉絮，用水打湿后冒充腊猪油。待锅烧热后，她迅即将那“油”放进去熬了几下，又迅即将“油渣”刮到火坑里不要。亲家当时正在火坑边烤火，见这“油渣”扔了太可惜，于是趁亲家母转身端菜时，迅即将其捡来放进嘴里。没想到，滚烫的棉絮烫得他眼泪花直转。说时迟那时快，他又迅即将其吐进了火坑。亲家母和亲家都很尴尬，双方心知肚明却都不便言破。

“除夕油大”害得我翻不过门坎

1960年春节，我因久不沾油荤几乎“生了锈”的肚腹不争气，除夕这天团年时，吃了些“油大”竟然承受不了，反倒作胀地痛，痛得我走路过搌，连半尺高的门槛都翻不过去，连续五六天就傻傻地呆在家里。

我家当时系非农业人口，吃国家供应。由于天旱，农业欠收，居民的粮油供应减少了。记得当时大人的供应粮由每月的27斤减少到15斤，像我们这样的细娃儿只有七八斤，还要配搭二至三成的烂红苕根根，4斤烂红苕根根抵扣1斤供应粮。油、肉的供应就更是少得可怜。

在那样的年代，各家各户一律吃公共食堂，平时不准自己生火煮饭。公共食堂里的饭菜差不多顿顿都是照得出人影的稀饭汤汤，吃得人痨肠寡肚的，很多原本身强力壮的人得了浮肿病，有的人不久就当了饿死鬼。后来食堂增供了一些糠粑粑。多少人吃了这玩意儿，肚子不出活。我也是，吃了糠粑粑大便屙不出，好几次都是母亲用小木棍一点一点慢慢给我掏出来的。

春节临近了，每户发了几斤米、几两菜油、几两猪肉，各自在家里过年。母亲把发放的东西领回来后，又设法买了一点青菜、牛皮菜，还将私下喂的一只兔子宰了，弄了一桌在当时看来算是很丰盛的团年饭。我记得有红烧猪肉，有兔子滑肉，有油面坨，还有炒的和凉拌的青菜、牛皮菜，饭是掺杂了白萝卜颗粒的“白干饭”。我们一家5口吃得很是高兴。父母知道我平时吃东西都让得人，这天我并没有“哈起胀”，却因以前喝稀汤汤、吃菜叶子、消受糠粑粑的肚腹，猛然间改吃了一点“油大”的东西就承受不了，以致发生肚子胀痛得连门槛都翻不过去的“奇闻”来。

 □苏 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