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大多数人一样,我最恐惧而厌恶的动物是蛇。说实话,我曾多次尝试接纳它们,但最终都失败了。也许这蛇就跟那些让你厌恶至极而你却又不得不常与之打交道的人一样,即便你退让了许多,你们仍旧无法和睦相处。
故乡曾经多蛇,各种各样的蛇。记忆里一到夏天,土巴蛇、水蛇、乌梢蛇等等有毒的、无毒的蛇就冒了出来,它们或藏身田间地头,或在池塘游弋,或在山林穿行,我行我素,逍遥自在。
土巴蛇是老家乡亲对一种剧毒蛇的称呼,此蛇名气虽不大,但其毒性堪比眼镜蛇。土巴蛇短小,一身土色,常在田埂间穿行,农人很是怕它。土巴蛇会伪装,它盘在小径上不动,你还以为是一堆土,一脚踢去,搞不好就被咬了。年少时,我就常见土巴蛇横尸路上,它们被打得皮开肉绽,一群苍蝇围着转,可见人们对此蛇是有多厌恶。
那时的水蛇也比较多,所幸它们无毒。钓鱼的时候会经常遇到它们,它们在水面游走,头昂得高高的,身体扭动着,让钓者心魂不定。水蛇细长,如幽灵一般,也不太怕人,有时还会往钓者这边游,你拿鱼竿拍击水面吓它,它才可能换个方向前行。想来也是,这水域本是它们的领地,我们也只是过客。
乡人不吃土巴蛇、水蛇,吃乌梢蛇。乌梢蛇体型比上述两种蛇都要大,肉也多。印象最深的一次是邻居的叔叔从山里逮了一条大乌梢蛇,就在我家后门扒皮破肚。邻居的叔叔挖了蛇胆,在众人的惊叹声里吞咽了下去。传说蛇胆明目,生吞效果更好。奇怪的是后来邻居的叔叔右眼竟然歪斜了。
后来因为开发的原因,故乡的蛇越来越少见了,有几个夏天竟然没见到一个蛇影。所谓开发,大多是农人的田地被水泥厂、马路、铁路等占用。前些年有个关于巨蛇的传说,说是某水泥厂在临镇村子里新建个工程,开工之日前几天,有条巨蛇托梦给水泥厂老板,请求他推迟几日开工,因那天它正好渡劫。老板不以为然,心想那天黄道吉日,怎能说改就改,于是一切仍按原计划进行。开工当天,开挖掘机的竟然挖到一条巨蛇,蛇身足有十几米长,大树那般粗,挖掘机师傅当场被吓晕。一阵狂风过后,已不见了巨蛇的踪影,只留众人惊魂未定。
虽是传说,但我觉得编这个故事的人有其深意。故乡的田地被占用后,许多人一夜暴富,他们乱了心智,吃喝嫖赌样样都来,人性里的恶显露无遗。大家的口袋鼓了,便不懂谦让,不知尊重,忘了规矩。一些人堕落了,偷蒙拐骗的事也多了起来,更让人痛心的是有些年轻人竟然拿到征地补偿款后就陷入了万劫不复的毒海,真是可悲。
野外的蛇越来越少,但藏在人心里的“蛇”却多了起来。
□周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