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花溪

更新：2018-07-20 15:28:14 　　　　　　来源： 达州日报　

分享到：

手机读报看新闻，下载掌上达州

编辑：尹可

那条小溪总是像花一样从梦中飘流而过，带着记忆里无际的想象和欢乐。

高天流水。小溪发源于村子东边最高山头老鹰岩下的一个泉眼儿。那是一眼古泉水，无论是天旱还是雨季，泉水都有大拇指那么大的一股，顺着石缝流出，干净清澈，不浑不浊，捧一口喝入嘴里，回味甘甜。泉眼细流，从山涧而下，自成溪水。小溪从高山深谷一路流出，穿竹林清风，行茂林灌木，石上青苔，石下小沱，从村子口绕过，九曲十八弯，像一条绿珠玉带滋养着大山小村的幸福。

春夏季节，小溪两岸，各种花草鲜艳夺目。从高处望去，梨花李花桃花以及那些知名的和不知名的点点小花，伴随着小溪热热闹闹地向着暖风和阳光开放，把村子映入花的海洋。桃花红，李花白，都是招蜂引蝶的主儿。蜂儿蝶儿还有鸟儿，在花的海洋里飞舞或是跳跃，聚会或是说着情话，把宁静的村子翻了个底儿朝天。溪旁是小花。那些花夹岸而开，无论是灯草花还是鸭儿花，个头虽小，一团一簇，聚众开着，足以吸引蜂与蝶的眼球，也足以占领山村深谷季节的一席之地。

花与溪的完美结合而形成的花溪，当然是村子的最好去处。春江水暖鸭先知。鸭伴着小溪流水，嬉戏，打闹，引颈高歌，累了困了，就匐在那些花丛里，懒懒地晒着阳光，呼吸着季节最美的花香。溪旁有小牛和小羊认真地吃着青草。那些花与草，都是牲口的美味佳肴。一缕百草香，把村子的精灵都汇聚于小溪旁。还有那些小娃，腰间带着装鱼装虾的工具，两只眼睛盯着溪水里的动静，眼珠子一动不动。见有小鱼小虾游出，手急生风，一把就抓住了，转身放在筐子或篓子里。盯着，再一次紧紧地盯着，集中精力等待下一次新的发现。或许，他们早就忘记了父母呼唤回家吃饭的声音。有鱼虾可捉，谁还顾得了肚皮那点事儿。捉鱼捉虾捉累了，干脆放下渔具，就在小溪的回水沱里洗个澡，或是三两个娃来一场水仗，那多起劲儿多有意思。也许少小时光就是这样美丽而有趣儿。

花在小溪两岸静静地开着，就像云朵在天空中飘着，随风飘舞，那是村子最好的颜色。小溪一弯一沱，一沱清水就像小妹妹的一汪眼睛，深深地把村子装在心底。多年以后，总是在梦里想起那些与小溪流水与花一样美丽的故事。

那种叫鸭儿花的小花，听人说，你把它摘下来放在水里，顺着溪流而下，飘向远方，你想念的那个人闻着花香就会知道，就会回来的。一个下午，我和隔壁的刘二娃都在不停地往小溪流水里放鸭儿花。那时，刘二娃的父亲已经出门打工三年没回家了，音讯全无。他娘病倒在床上，三个月没下床了。我知道他又在想他父亲了。而我又想谁呢？我想我奶奶，她已死了一年多了。我不相信那是真的，我只相信她是去赶乡场或是去更远一点的地方走亲戚办事去了，办完事儿就会像往常一样给我带些糖果回来，甜得我满心欢喜。

那种叫软雀花的小花，可是做粑粑的好材料。娘是村子里做软雀粑的高手。一个上午顺着小溪流水而上，两眼死死地盯着脚前，我摘了一篮子的软雀花。拿回家，娘把米磨成米浆子。等米浆子稍微晒干能揉搓成球时，娘再把软雀花洗净，切细切烂，揉在一起做成软雀粑。蒸好揭开锅，一阵清香扑鼻，食欲泉涌。那是自己一生吃到的最好一次粑粑，一口气吃了五个，肚皮胀得翻起饱还想再吃。有时候想起来，清淡的一餐也许才是最美味的一餐，只要肚皮饿，每餐都是美味的。

小溪边的野菜花，小葱花，田雀草花，还有那些一闪一闪在阳光下像星星一样的花花草草，总能吸引住蜂与蝶、牛与羊的眼球。

还有村子里那个李三爷，站在小溪边总能唱出花一样的山歌，开口就来：高高山上嘛一树槐哟唉，手把栏杆嘛望郎哟来唉。娘问女儿嘛望啥子哟，我望那槐花哟几时开唉。

花在小溪旁边开着，小溪在花丛中静静地流淌。小溪是花的血脉，花是小溪的衣裳。一条花溪顺着季节与阳光流向远方，把村子的一切精灵带向希望。

每一个春夏季节走入村子，第一要去的地方就是那条小溪旁。小溪依然碧水常流，只是村子里童年的玩伴那些老屋以及青石老桥已经没有了踪影，去了，倒了，垮了，在眼前的只有那条花一样流淌的小溪。小溪流水向着远方，村子早已老了。断墙残壁，屋瓦翻飞，该推倒的都推倒了，该改造的都改造了，只有村子门前的小溪带给我童年花一样的记忆。

一条小溪，一个村子满满的记忆，总在梦里像花一样流过。

梦里，还是那条花溪。

□周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