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陈家沟

更新：2018-02-09 10:53:58 　　　　　　来源： 达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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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尹可

岁月有点像一个小布丁，只能一口一口地吃，如果一囫囵地吞下去，就有可能噎住，丢了小命儿。所以，精彩的过去，不再是明日黄花，而有点像等待的春天百花馨香。

爸爸就是陈家沟的一只小布丁，在他活着的时候，我没有仔细地品尝。到现在才发现，爸爸的味道一直在心中，正如他的陈家沟陪着他到天堂。

松柏的背后是大山，是峨城山。爸爸生于斯，眠于斯。每次的回望，都感受到了他的安然与平淡，那是岁月不知年的恬静，那是儿行千里父担忧的牵挂，那是三生三世一枝桃花的相守。

苦命呀，三岁时没有了父亲，像寒风中的枯草，任凭雪与霜的摧残；迎来的青春，却又是人生的负担，五个儿女，那就是五座泰山，让爸爸的六十岁活得像压弯了腰的橘子树。当儿女们成人了，他也就老了，没有人生的第二春，已经是树老叶枯。

彼时的爸爸似乎年轻力壮，我才大学毕业，从未念及他已六十岁，还以为他和我一样。他的肩膀真是铜墙铁壁，一年收获四千斤玉米三千斤稻谷六千斤红薯三千斤小麦，都是他的肩膀一担担挑回来的。两百斤重的担子，在肩上闪悠悠的，一路小跑。歇气的时候，一声长扬的“哎呦”，那是积蓄下一段行程力量。

爸爸的力量来自于对生活的向往。十三岁下三河时，中国还未解放，回到陈家沟，已经是土改。秦仙沟那几十亩土地收归了集体，跟着大伙一起出工出力。白天做了集体的活，晚上还要到山林里去砍一捆竹子到普安场去卖了，回来时天还没有亮。不然，我们五兄妹哪有读书的那三块钱？

爸爸不胖，看起来还有些清瘦，就算是他七十多岁的时候，我还没有他高。干起活来，有使不完的力气。冬天集体没有活时，又编藤椅到达县去卖，还不能被管市场的抓到，不然，就是投机倒把。土地承包过后，又与分了家的大哥一起做火纸，收入是二一添作五，大哥负责勺纸，我们就抽纸、打料和销卖。

钱没有挣到多少，还是拆东墙补西墙，有时候爸爸连酒钱都没有。大姐读了一年初中，都没有吃上午饭，叫她去读书，她再也不去读了。那时大哥分家，二哥二姐和我都在读书，大姐现在都还说爸爸心不公，只有她一人初中都没有毕业。

我调回开江工作，爸爸念念不忘地让我上进。上进的意思大家都明白，可是，鄙人就不是那块料，是狗尾巴草，不是玫瑰花，登不大雅之堂，只能在自己的小世界东游西逛。

爸爸七旬过后，那血热越来越严重，全身都是红疹子，医生说，要戒酒戒烟。喝了一辈子的酒，抽了一辈子的烟。以前抽的叶子烟，那时抽的纸烟。我说，酒可以戒，喝了一身难受，那烟就不用戒，不然，这一生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爸爸心中想着酒，还是时不时背着妈妈偷喝一两口，像是饮鸩止渴。

陈家沟大多数人姓陈，邻里有个纠纷的总爱叫爸爸去给他们评个理。因为他不偏不倚，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因而受到人们的尊重。到现在，很多人不认识我，但一说爸爸的名字，那后面的故事就是一长串，对我也有了几分亲近。

土地是爸爸的命根子，似乎比我们这些儿女都要亲。临终前两个月爸爸还在地里侍弄油菜。每天不到地里去转悠几分钟，就不会气定神闲。陈家沟，在爸爸的一生中，不离不弃，是先祖的延续，也是我们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