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字小学

更新：2018-01-19 10:52:24 　　　　　　来源： 达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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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尹可

从读小学、初中、师范到从教后的函授和各种类型的培训学习，经过的有形的、无形的学校记不清有多少所，最使我怀念的是读小学时所在的村小。

我们村地广人多，在东、西方向各有一所村小，东边的叫三教寺小学，西边的叫福字寺小学，都是由过去的寺庙改建而成。福字寺小学在一片被松柏包围的小山包上，我就在这所离家不足两里路的村小上学。学校保留着寺庙的模样，木墙青瓦土地板，一间教室、一间伙房和一间寝室。房屋前是一个两亩左右的土操场，一棵巨大的古松矗立在房屋的左前方，繁茂的枝叶遮盖了大半个操场。学校只有一位老师，由于是几级复式班，所以一个家庭年龄悬差很大的几姊妹就在同一间教室里上课。

我很小的时候，父母为了挣工分养家糊口，常常早出晚归，未到入学年龄的我便常常跟着姐姐到学校去玩儿。上课的时候，我就悄悄地挤坐在她们中间。老师严肃的面孔让我心生畏惧，课堂上是不敢说话的。教室里相同年级的学生坐在一起，老师用十来分钟的时间讲一个年级的新课，结束就布置适量的作业，然后又讲另一个级的新课。整个课堂，听讲的和做作业的交替进行，井然有序。我这个“蹭课”的小不点儿，渐渐知道了书中既有加减乘除也有唐诗宋词。

1984年的春天，乡亲们拆掉陈旧的木板房，用了两三个月的时间在原址改扩建了一所崭新的小学，更名为“福字小学”。整个建筑坐南朝北，左右两边各有一间教室，中间一间被隔成了教师办公室、厨房和寝室。房屋主体全是用青石垒砌的，内外墙先用搓沙抹平后再用石灰粉刷得雪白，门窗和房檐被漆成了朱红色，白墙青瓦红檐在青山绿水间特别显眼。这一年九月，我也由一个“蹭课”的编外人员变成了一年级正式新生。

我的启蒙老师姓张，五十出头，中等身材，体型偏瘦，精通琴棋书画，极具生活品味。教室前面的两个六边形花台中，一年四季鲜花不断，喇叭花、玫瑰花、芙蓉花、芍药花……叫得出名儿的叫不出名儿的，竞相开放。操场前边有一块自留地，一半是学校的茶园，一半是随季节种下的油菜、落花生、时令蔬菜等。春天帮老师采茶，秋天帮老师摘落花生是我们课余最高兴的事儿。那穿梭的身影、舞动的小手、清脆的笑声，构成了一副醉人的劳动场景。操场右边有一棵粗壮的桃树，如遇风调雨顺的好年景，树上会挂满拳头般大小的桃子。待到桃子成熟时，老师就让动作灵巧的同学爬上树，小心翼翼把桃子摘下来，然后按照大小、成色搭配，学生一人一份，让每个人都分享收获的喜悦。

每天上午九点，“叮当！叮当”的铜铃声便会准时在林中响起，一天的学习就开始了。第一节是朝读课，天气晴好的时候老师就让我们拿着书到附近的树林里去朗读，能够背诵了再回到教室来。随着老师一声令下，同学们就像出笼的小鸟，飞快地扑入林中，或站或蹲或拣块光滑的石头坐下，刚才还静寂的树林中就会响起朗朗的读书声。

课间休息，宽大的操场就成了我们的杂耍场、踢毽、跳绳、打陀螺、跳皮筋、掷沙包、抓籽儿、捉迷藏……花样繁多。那时我们没有现成的玩具，但同学们个个都是能工巧匠，玩耍工具基本上都是就地取材自己制作的。跳绳用的绳索是我们从大山里采回来的葛藤，胡豆般粗细，十多米长，柔韧性特别好，一二十个人同时跳绳一点儿都没问题；沙包是我们用旧布一针一线缝制的，里边灌满了细软的沙子；陀螺是我们用拳头般粗细的木棒用弯刀一刀一刀削出来的，再用竹棍绑上桦草皮做鞭子。女生制作皮筋、毽子都不在话下，就连杏仁儿、烟盒甚至石子儿都会成为我们的玩具……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前年春节，我和父亲去给祖父上坟。回来的路上，我提议去看看村小。当我踏进曾经熟悉的校园，看到的却是斑驳的墙壁和破烂的门窗，屋顶的瓦片零零碎碎地躺在教室的地板上，操场上飘满了厚厚的落叶。父亲告诉我，老教师退休那年，操场上那棵百年古松在一场风暴中倒下了，让村民们难过了好久。后来，村小学生越来越少，村里不得不另行选址把两个村小集中办在了一起，这所村小就闲置了。再后来，这所村小作为集体资产折抵了下欠村里的一名干部的工资。由于这名干部早已举家外迁，这房子已有十多年没人维护了……

听着父亲的讲述，看着黑板上依稀可见的字迹和雕塑一样的老桃树，我心中顿时涌起一阵难言的酸楚。这里，留下了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祖辈父辈破庙兴学的壮举；这里，留下了一位老教师四十余载的坚守与付出；这里，留下了一群群淳朴山里娃的欢乐与梦想；这里，走出了工学博士、特级教师、军人、医生、企业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