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8 作者:2025年06月24日
又是一年毕业季。一年前,我当了四年班主任的学生们要毕业了。那一年,我也到了不惑之年。也许是年龄的增长,怀念过往的青春,不舍这些相处四年的青春伙伴,那年的毕业季,我尤为感伤。
一年过去了,这些同学已天各一方,或许是因为初入社会,没有太大的成就,不好意思联系我,也可能早已忘记了我。但我没有忘记他们,时常会主动发个消息了解他们的近况。
时至今日,我仍珍藏着一张卡片,这是一个同学给我的毕业惊喜。“老师,今天下午您去办公室吗?”“去了您就知道了”。QQ上闪烁的文字,让我的心咯噔一下,从以往的经验来看,各种担忧的画面瞬间涌上心头。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焦灼,我立即提起背包赶往学校。
夏日的午后,川东北的天空,万里无云,太阳的热量从头顶直冲下来,看不见的紫外线就像一把达摩剑,要穿透皮肤才肯罢休,脸和胳膊被烤得生疼,任何防护都是摆设。在烈日下暴走了20多分钟,终于有地儿可以躲避了,推开办公室的门,我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异样。走到办公桌前,看到电脑键盘上端正地放着一张珠穆朗玛峰近照的明信片,背面写着简短的两行文字:“丁老师:我在拉萨写下这些,感谢您四年来的教导……”落款是“西藏拉萨天上邮局来自学生小崔”。简单的文字,让我这个有泪不轻弹的人泪涌双眸。我突然意识到,真的要和学生们再见了,就意味着多数人一生都不会再相见。这四年的相处,收获一张在世界之巅发出的卡片,礼轻情意重,值得一生珍藏。
相处四年的小伙子姑娘们,就要远行,一切都是未知。作为一个母亲,就像提前感受多年后一双儿女远走高飞的心情一样。为此,我默默地流过几次泪。在最后的一个月里,我在班级群里告诉大家,随时来我办公室,谈任何事都行。果不其然,有不少同学来办公室找我指导论文。看到一张张可爱又略显成熟的脸庞,感到从未有过的亲切。因为,见一次,少一次。四年的相处,就剩下最后这些日子了。那段时间,我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尽量只谈论文。然而,我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他们今后工作的注意事项。社会这本厚厚的书,复杂又丰富,有太多不确定和可能性。时间是最好的老师,每个人就像一块璞玉,让时光去雕琢,终究会通透起来。
十八年前,在祖国的西北角,我从学生角色转换为教师身份。当听到班上的学生叫我“老师”时,我的脸和双耳发生了神奇的反应,情不自禁地热辣滚烫起来。刚工作时,为了与学生套近乎,打探到一些内情,常常给天南海北的同学们做美食,现在想来,我自认为的家乡美食。对他们而言,应该是不会再吃第二次的。刚工作时,我担任了一个专科班的班主任,班里有个学生和我同岁,真不知道是自豪还是忐忑。我带的第一届学生也有不听话的,二十多岁的我,因为年轻,没有经验,他们毕业时的聚餐,我没有去,在书房里,我抱着手机发呆,回首这三年的过往,眼泪不停地滚落。当天夜里,我一直和在场的几个班干部保持联系,直到凌晨,他们顺利返回寝室。时至今日,也有几个学生依旧与我保持联系。没有再相见的,有很多。有句老话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他们应该在天南海北,各自安好。
后来,为了家庭,我辗转奔波来到南方的一所学校工作。随着年龄的增加,我对教师职业的热爱有增无减。立德树人,不是口号。教师就如医生一样,是个良心活。一路走来,与学生们相处的情景历历在目,来自广元的帅气小伙小杨,在大二时经历了病痛,刚从手术台下来还没醒,不厚的白床单包裹着他瘦弱笔直的躯干,白皙的皮肤愈发苍白,胸口附近的白纱布随着呼吸起伏。那两天,同宿舍的几个同学昼夜轮流照看他,直至小杨的母亲赶到医院。第二天我再次去看他时,不知道带些什么,想了很久,最后给他送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有肉泥、有碳水,适合病患食用。这个帅气俊秀的大男孩,毕业时犯了拖延症,我亲自在他的论文指导老师那里替他求情,指导老师和我单独指导他,就像看管小学生一样,生怕他错过答辩时间造成“延毕”,对于这样的拖延症学生,一旦毕业很难再联系到。最后,我搬来救兵——他的父母。可怜天下父母心,他的父母在其家附近打工,专门停下工作守在学校,每天监督他按时到老师办公室赶进度,终于在答辩前完成了毕业论文定稿。我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在毕业典礼那天,看到这个大男孩换了干净利落的发型,就像脱胎换骨一样。我那时的心情就像自己的孩子毕业似的。也许,他到现在也不一定理解,老师为什么要一直赶着他朝前走,不让他掉队。为了兑现他们在大一新生时我给全班同学的承诺:毕业时一个也不能少。遗憾的是,还是有一个掉队“延毕”的学生小李,小李的英语学分没有修够。接下来的半年里,我时常发信息给他,鼓励他坚持学习,不能放弃。2024年11月25日,小李的名字终于出现在学位审核通过的公示名单中。当他拿到双证后,我特意在班级群里发了消息:我们全班47位同学全部拿到双证顺利毕业,圆满了。
回想起与学生们相处的日子,平时开班会时,我就像个话痨。自己心里也在犯嘀咕,不知道学生们怎么看待我的唠叨。烦就烦吧,总有一天,他们会记起我说的话,那就值了。后来,教研室主任刘老师告诉我,她在审查学生毕业论文格式时,很多同学都在毕业论文的致谢中提到了我。我至今都没有勇气去欣赏这些致谢,怕泪流成河。一年过去了,有的学生逢年过节会给我发送祝福信息,有的学生一直没有音信,小杨就是其中之一。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联系我的。
□丁伟(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