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花肉

版次:06    作者:2025年05月09日

□李世密/开江县任市镇第一小学教师

上世纪80年代正实行计划生育,那是农历二月,在家排行老四的我刚剪断脐带就被匆忙包裹着藏进衣柜。我也很配合,没哭一声,躲过了来家里超生收罚款的人。后来,我被抱养出去几个月后,奶奶和父母不舍,把我又领了回去,一年罚款112元,直至14岁。或许我是家中唯一的女孩,或许因为罚款,家里人对我多了一些宠爱,让小小的我,拥有一颗大大的心,妈妈做什么,我也想去做,还不甘落后。

那是在我六岁的秋天,妈妈对我们几姊妹说:“有人来收购红薯藤,我们一起去割了卖,卖了买肉吃。”那时的农村,大多吃自家熏的腊肉,很少吃到新鲜肉。我们听说卖了红薯藤可以买肉,可来劲了,几姊妹兴冲冲地拿着镰刀,背上背篓就往地里走。

哥哥们嫌我割得慢,让我去另一块土里割。“哼,去就去。”我赌气地去了旁边那块地。割红薯藤可没割其它猪草那样轻松,那些藤条儿大多有分支。这些庞杂的枝条儿像爬山虎一样,伸到哪儿,根须就扎在哪儿,且不朝一个方向生长,而是自由散乱相互交错地分布在土里。妈妈和哥哥们力气大,割起来轻松些,只见他们弓着腰,左手紧握藤条儿根部,右手握着镰刀用力一割,一株藤条儿就断了,然后紧紧捏住藤条儿,一边立起身子,一边用力拉扯,“噗啦啦”一阵响后,又弓腰割另一株。我割断藤条拉扯时就像在拔河,它们紧紧抓住大地,不肯离去。有时,遇到两三米长的藤条儿,我踮着脚,将手举到最高处也不能将它扯起来,还得后退几步,或者转过身,像纤夫拉纤一样借助肩膀力量,才能将它们拔起。

不一会儿,我的手就变得酸软无力。我站起身,准备稍作休息,发现妈妈和哥哥们已割完一大块地,而我只割了巴掌大一块。羞愧和无助向我涌来,我真想丢下镰刀跑到山后边躲起来大哭,但很快又打消了念头,我不想被哥哥们奚落。我蹲下身子,又弯腰割起来,任汗珠一颗颗滴落。妈妈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安和窘迫,大声喊道:“快过来,我们一起割完这块土就收工。”妈妈的话就像特赦令,我蹦跳着跑了过去。当起了她的小帮手,她割完一把,我帮她拿到一边去放好。终于收工了,我们把藤条儿扎成捆,然后由妈妈和哥哥们挑到收购点去卖。妈妈拿着钱兴奋地对我说:“我们还要割些藤条回去喂猪,你拿着钱到对面山坡上的肉摊去买两斤肉吧!”我拽着妈妈递给我的钱,趟过一条小河,一路小跑着来到肉摊前,怯怯地递上钱,“我要买肉。”屠夫望我一眼,温和地说:“你要砍哪儿的,要多少?”这是我第一次买肉,走时妈妈又没提醒我买哪儿的。我瞅着那块肉,课桌那么宽,左边是一些排骨,右边全是夹杂着些许瘦肉的肥肉。我犹豫了一会儿,指着右边说:“就砍这边!要两斤。”

我提着肉高高兴兴地往回走,路上遇到地里干活的婶婶。“好能干哟,你一个人去买的?让我看看。”说完,她凑过来瞅了瞅。“你可真会买,一点骨头都没有!”我听出了弦外之音,低头飞速往家里直奔。

大哥见了案板上的肉,嘟囔着说:“怎么不多买点瘦肉,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吃肥肉。”妈妈见了,走上前看了看笑着说:“买的五花肉呢!挺不错,家里正好还有些我们自己做的咸菜,可以炒回锅肉吃。”“我买的肉真好吗?”我有些疑惑地望着妈妈。妈妈摸了摸我的头,笑着说:“当然啦!五花肉不仅炒着好吃,红烧或做成粉蒸肉都很好吃呢!”“哦!”我应了声,一颗紧绷的心终于松弛下来。

那天中午,我吃到了一生中最好吃的五花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