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春天一起拔节生长

版次:08    作者:2025年03月14日

□钟灵(重庆)

江水

东风漫过一层。春水长了一寸。山岭,又绿了一重。

眼里的水,绿如玉,丰如汤,波澜不惊,荡漾绵延,无穷无尽。

青山与碧水有着同样的色调。只不过,山是浅笑,水是沉吟。山是曲线,水是平行线。山是立着的坚韧,水是流淌的博大。

眼前的画卷,生动活泼,深情款款。长江,源源不尽的绿之源。

与山一同伫立,凝视这条奔涌不息的生命之河,眼里蓄满了绿色,浩荡充溢心头。曾经的通宵达旦,挥汗如雨,全是为了一种迎接。水,一寸一寸上涨。175米水位线越来越迫近。一个个家园被扛上肩头,三峡移民的船头挥动太多的依恋……

记忆,渐渐模糊;唯有爱,越来越浓密。

细节,化为水雾,滋润每一个清晨。她,是一夜之间长高的吗?她,在眼前舞动碧绿的绸缎,逶迤蜿蜒;她,如此接近我们的脚边,任一双双手抚摸她的碧桃年华,激扬起欢乐的水花。水边,建起了簇新的货运码头,相比几十年前的老码头,更加气派,也更加繁忙;货物的航程,也延伸得更远,远通大海,气势如虹——相距遥远的城市,通过水路,热烈地牵手相拥。除了从山顶起飞的银鹰、三峡库区广阔山野间飞驰的高铁,四通八达的高速路、沿江公路,串联起城市与城市,城市与乡村。江城,焕发崭新的容颜,漫散新的格调。比如,烤鱼之味满城飘香,江畔夜市霓虹闪烁;半山上支起茶摊邀约山色话茶,竹琴声声的游船让一江碧水更加风情万种。

浮凸于水面的事物那么清晰。万物蓬勃。人们聚在水边,看中山杉昂然水畔,看紫色玉兰花婉约枝头。江边的露营地上,张开帆一样的天幕。柴烟袅袅,和歌声一同响亮。

大山,怀抱着果树的葳蕤,任大片油菜花的明艳斜插云鬓,农人们忙着为果树疏枝上肥,打理农舍,迎接纷至沓来的脚步……

老地名

过去,人们是不是过于随意了?来到这水泽之畔,抬头一看,大山有些高,用手一指,“高峰”;旋旋身,近岸处鼓着几个小山包,端详一番,大声指点着喊道:仙人包、乌龟包、柑子包……仿佛随手甩出三个连响炮,牵扯出一片生机野趣的水域……地名够土,却不乏灵气——这些简单顺嘴的名字,配上这片起伏于江畔的千年渔村,土里长出来的原汁原味,化不开的亲亲乡里。

站在高峰街道朝阳村面江的一处,俯瞰静静的水面,碧波流深,尽在怀抱;三个“鼓包”,矗立江畔,轻歌曼舞,蔓延成一片岁月静好。尤其是那“乌龟包”,伸脖探颈,浮游于水面,活灵活现。这片土地,在三峡库区蓄水前,曾发掘出300多座墓葬,出土涵盖战国时期至清代的6000多件文物。此刻的水面,映漾着时光的久远和神秘。

小小的村子,犹如一根丝线,轻轻系着两个锦囊——朝阳村正处于万州区国家级农业公园入口处,翻过村后横亘的大山,即是万州区国家级经济开发区的拓展区域。

水涨高后,丰沛的水土依然孕育果实累累,甜橙、荔枝、红桔……果实明艳,挂满枝头。只是,那些祖祖辈辈使用过的乌篷船、渔具,被仔细收藏,静静停于树下,或是陈列在渔村的橱窗里,像是先辈们留下的一串串脚印。

水涨船高。千年渔村的后代们也大不同了。他们有的搬迁去了远方,在异乡建造新的人生。有的就地后靠,山梁上的家园有了更加开阔的视野。人们对于脚下的土地都有精致的规划。这里的路,铺成彩色便道,应该更美观?那里的池塘怎么弄得平滑、丰满?这路边,应该种上大片观赏植物,明年就能开出好看的花。这里的亭子,应该贴上一副漂亮的对联……几副热情洋溢的面孔,凑拢着,聊得火热。我认出,其中一人曾与本地电视台主持人一起参与直播,向观众介绍她的家乡。如何做好新果保鲜?如何促进销路,进一步壮大村集体经济?如何让村委会的直播间吸引更多人的关注?“引流”“戳中痛点”“乡村文化”“软实力”……许多新鲜甚至陌生的词汇,经过新思想的培育,不断从他们的嘴里蹦出。他们是这片土地新长出来的果树。

水边泊着一艘崭新的渡船。人们告诉我,这船是方便长江两岸的人过河。每逢“三、六、九”,依然有很多乡亲来这里赶场。

古老的渡口。古老的渔村。古老的地名。

簇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