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7 作者:2025年03月13日
□张家俊(四川)
这几日,“高中双休”成了网上的热门话题,我们高三教研室里也议论得热火朝天。我坐在办公桌前,目光越过桌上高耸的复习资料,透过明亮纯净的玻璃窗,看着对面河岸明媚的阳光下,撑爆树冠竞相开放的红的白的春花,刚刚冒出嫩芽的河柳弥漫着淡淡的绿雾。更远处依然枯黯萧瑟的山峦,将思绪拉回我的高中时代,回到那每周休息一天半的岁月里。
那时,我们大多数人的高中时代,都是在背上一口木箱和一瓶浸满猪油的盐菜,在父母满是期待地目送出村口时开始的。我们褪去了十四五岁的青涩和懵懂,带着些许成熟和熠熠生辉的人生梦想,迈进高中的大门。高中的作息与初中并无两样——上午四节课、下午三节课,晚自习是没有老师的自习课,偶尔会有班主任在窗外观察,我们可以做作业、发呆,或看《辽宁青年》《读者》。我们读着编辑精心挑选的文章,与千里之外或千年之前的某个人进行心灵的交流,再揉进自己十几年短暂的人生体验,展开美好的遐想,与他一起伤感,一起狂欢,一起浪漫。我们如饥似渴地从有限的读物中了解外面的世界,纵横深广的时空,汲取丰富的营养,文学创作的梦想也在这痴痴的阅读中发芽破土了。
确切地说,我的文学创作梦,是在一个周末买到一本旧《诗刊》开始的。那时,星期六中午放学后,愉快的周末就开始了。骑自行车的同学总是在和煦温暖的阳光下,满载青春的喧闹,呼朋引伴地从校门鱼贯而出,到早已商定好的地方去放飞自我。爱好台球的男生三五成群地来到同学家经营的台球摊,要么单挑,要么打淘汰赛,旁边一大群同学喝彩起哄,好不热闹。我既无自行车,也无打台球的兴趣,于是在星期六吃过午饭后,独自一人走出校园,安然享受这周末无拘无束的午后时光。
在一条老街边上,一个旧书摊吸引了我的目光。大书小书分类排列在路沿上,轻轻翻动,有淡淡的纸墨香,旁边绷在电杆上的绳子挂着十几副笔力苍劲、墨色新鲜的对联,一位老者坐在书摊后。我蹲下来翻看,摊主并不做推荐,任由我翻着。我读了《诗刊》里的诗,觉得与课本里读到的不一样,那时课本里还没有舒婷的《致橡树》。我被那些诗深深地吸引,直到腿发麻,才问老者多少钱一本。他说:“看你是一个喜欢读书的人,这本3角钱,厚一点的5角钱,我也是从废品店里买来的,不然送你一本。”我买了一本,回到学校,坐在操场边的花台上,就着暖融融的太阳,陶醉在那些精美朦胧的文字里。就这样,每周六下午,我有了一个去处——老街街沿上的旧书摊,要么蹭书看,要么买。
写作的冲动与梦想开始在心里疯长,凌乱芜杂的手稿越来越厚,但过了几日又觉得前面所写的文字幼稚可笑,缺乏深度的思考。我学起了身挂布囊骑着毛驴苦吟的李贺,周末又多了一个活动项目:星期天早上,吃过早饭,揣上笔、本子和两个馒头,走出校门,循着校园旁边的小河,往深山里走。走累了,坐在干净的石头上,听清澈婉转的鸟鸣,看波光粼粼的小石潭,和若空游无所依的小鱼对话,让思绪在这清静纯洁的世界里天马行空,然后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或者躺在一株茂盛肥美的水草旁,看碧蓝的天空里游云变幻,巨大的鹰悬停在山崖的上空,什么都不想,放空自己。
有一天,可能是把自己放得太空,不觉酣然入梦,一觉醒来,周围漆黑一片,满天星斗调皮地眨着眼睛。我惊慌四顾,什么也看不见,过了许久,眼睛才适应过来。借着星光,顺着小河回到学校时,已经要下晚自习了。同桌是一个喜欢读书的女生,她问我去了哪儿,我悄悄把这次的历险告诉了她,她掩口一笑,说下周星期天她也去,反正无事可做。
第二周星期天,我多买了两个馒头,又特意买了两瓶橘子水,沿着探索的路线,两人一路向深山进发。路上我们谈文学,谈读书体会,谈写作。她说不是不想写,是不敢写,因为写出来的文字与心里想的差太远,我也有同感,她鼓励我通过投稿来检验自己写的文字到底怎么样。回去后,我买了一大摞稿纸和信封,开始疯狂地投稿。
高三那年,我的处女作诗歌《少女五彩韵》在《少年中国报》,就是后来的《达州日报·校园周刊》上发表,看着芜杂的手稿变成了工整的铅字,我欣喜若狂。好想把这份喜悦和曾经的同桌分享,可惜她在高二结束后就辍学了,至此杳无音信。
文学之梦在青春的光影里伴我一路成长,追梦的甘甜苦辣充实着我孤独寂寞的青春岁月。如今,我在无双休的日子里,早已习惯了起早贪黑,用蜡炬成灰的初心,点燃一代又一代学子的梦想,照亮他们的人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