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7 作者:2025年01月03日
□李柯漂(四川)
“数九”是从冬至节开始的,寒风乍起,那迎面吹来的风里便藏着刀子,乘机寻衅滋事。风收敛起温和的面具,带着极具个性的穿透力,把寒冷的信息散布出来,疯狂地搜索人体的余温,强行夺走仅存的热量,让你感受到冰冷是如何的透彻骨髓。碰上这样的恶劣天气,谁都愿意蜷缩在家里,懒得去户外活动。哪怕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也抵不过一个“冷”字。
家住二楼,无意间透过玻璃窗观望外面的街道,路上行人比往日明显稀少了些,他们把双手揣进兜里,佝偻着腰疾步往各自的目的地赶。南方遭遇寒流,冷暖交替就像坐过山车一样。我认识一个东北朋友,他在成都生活几年后,得出一个结论:成都没有暖气供应,寒潮天气袭来的那种冷硬是有点遭不住。他带着满口的东北腔调说,那玩意儿就叫一个冷啊。说着还哆嗦一下,让你相信他说的冷是真的很冷。但我还是持怀疑态度,难道还能冷过东北?他慎重地补充一句,此冷非彼冷,让我彻底蒙圈儿。后来,我知道他不是在跟我开玩笑,这个时候,尽管东北地区大都零下二十多度,但在暖气开放的室内还可以穿短袖。而所谓南方,就是秦岭淮河以南的整个区域,是没有暖气供应的。
屋外寒风朔雪,树叶随风起舞,我看见许多外卖小哥骑着电动车在风中疾驰。步行的人尚能自产热量,骑车的人却在散发热量。外卖小哥在路上的速度简直是在与寒风赛跑,他们迎着风,勇猛地与之碰撞。这个时候,一个外卖小哥进入我的视线,他的电动车尾箱里居然放着一束蜡梅,黄艳艳的花朵在这冬季的灰调间格外显眼。外卖小哥在匆忙追赶时间,忽略了凛冽寒风的肆虐。他是要给哪位美女送去吉祥快乐?蜡梅的寓意不单是象征纯洁无瑕,还有顽强的毅力和坚忍不拔的精神。冬天,蜡梅准时盛开,带来意外之喜,为这个季节减去几分寒冷。无须绿叶的陪衬,光秃秃的枝丫上点缀着蜡黄色的花朵,分外妖娆。
那位外卖小哥在我的视线中渐行渐远,我相信他会如期而至,将祝福送达准确的地方。收到那束蜡梅的人,既是幸运的,也是幸福的。有蜡梅相伴的冬季,至少可以抵挡一丝人间的寒意。
其实,蜡梅还真不是大众热闹盛赞的梅花。蜡梅花瓣表面有一层蜡质,花朵色似蜜蜡,在极寒天里开放,更显其高风亮节的品质之美。
一天午后,和一群文友结伴,相遇在温先生的别墅里。这栋四层楼的别墅,是温先生的藏书阁。一个“80后”的知识分子,竟然藏书十多万册,由此荣获成都市“十佳藏书家庭”称号。楼上楼下满墙书柜,各类书籍琳琅满目,置身其中,恍若身处图书馆。会客大厅的外壁是落地玻璃,一株碗口粗细的蜡梅安静地长在院子里,那片片濒临掉落的黄叶柄处,藏着一朵朵待放的花蕾,蜡梅花香与书香隔着一层玻璃,仿佛在与我们微笑着照面。话题转移到蜡梅,温先生毫不吝啬地给我们科普了一些关于蜡梅的知识。
我国有上百个品种的蜡梅,最为名贵的就是院子里这种素心蜡梅,被誉为清新脱俗的寒冬之花。温先生指给我们看,说得最多的不是蜡梅的品种,而是蜡梅品质的寓意。推杯茶叙之间,我了解到温先生经历过一场生命劫难,在北京某医院治疗,前后花费了近十年时间。面对生死抉择,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他生存了下来,成为一名学识渊博之人的呢?
我望着院子里那株蜡梅,在这个季节,只有它无须等待春天的到来,独自静静地绽放光彩。玻璃墙之外已经起风,是那种似针尖刺痛皮肤的风吹来了,银杏叶掉落一地,表达着对冬的恐惧和绝望。而那株蜡梅,正心无旁骛地孕育、花开。听过温先生的故事,我不再去纠结蜡梅到底有多少品种。不管素心梅、磬口梅,还是狗牙梅、虎蹄梅,在这个寒冷的季节里展示花开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脱俗的傲气流露。温先生能够战胜病魔,除了医学的进步,还有积极向上的生命力量——凡事努力了,定会遇到新的突破口。就好比蜡梅开在严冬里,总有一些鲜艳的色彩来搭配这个季节。
走出藏书阁,夜幕低垂,华灯初上。我身上裹着一件羽绒服,但还是觉得抵挡不住瑟瑟寒风。这个时候,城市里的烟火气息最浓郁,也是外卖小哥最忙碌的时间段,他们的外卖箱里,装满了别人需要的温暖。一个个流动的骑手,如同一朵朵盛开的蜡梅,成为城市里黑夜中最美的期待。
其实,冬季只是一年中的一部分,理论上是万物进入休养收藏的过程。但世事无绝对,凡事有例外。就像蜡梅,纵然与万物一样成长在春天的阳光下、夏季的炙热里、秋日的萧瑟中,却最终把积蓄一年的热烈颜色,化为独立刚强的能量,在天凝地闭的冬日里输出。不管怎样,寂静的隆冬时节,更需要一份别样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