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2 作者:2024年09月06日
原三线建设项目生产厂房。(柏在田 摄)
初中毕业后,农村孩子靳亚民最大的心愿是尽快找到一份工作,减轻家庭负担。
当时,恰逢达州三线厂进入筹备阶段,正是用人之计,靳亚民通过招工来到达州三线厂。
基建阶段,靳亚民当过通信员,每天跟着技术专家在大山里跑,住过牛棚、猪圈。
学会开车后,靳亚民开始为职工们拉煤、拉粮食、拉蔬菜、拉设备。三线厂走上正轨后,他进入小车班,后一直担任车队队长。
在达州“三线”工作近40年的他说,“曾有人问我,‘三线’工作是不是很苦,回想起来,好像没什么苦的,反而挺想念那些岁月,那些时光。”
工厂建起来比什么都重要
自1965年9月靳亚民到达州“三线”工作以来,令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达州群山环绕,公路旁草木丛生,旺盛得一眼望去都看不到尽头……
当时,三线厂还处在基建阶段,厂址位置还未敲定。靳亚民就跟着厂里的领导、技术人员四处奔走,寻找合适地点。
选址有时会到一些偏远地区,赶不上返城的汽车就只能借宿在农户家。靳亚民习惯出门时带上一点干粮和水,饿了拿出来对付两口。
厂址选定后,靳亚民曾借住在老乡家一个废弃牛棚里。靳亚民说:“我本就是农村人,对牛棚、猪圈不陌生,有个能睡觉的地方就行。”
基建期间,为了离基建地点更近,靳亚民又搬入一间废弃猪圈住了许久。过了近一年时间,靳亚民才住进楼房。他说:“我的文化程度不高,尽管那时不太懂自己在做什么工作,但同事们都在说我们在做一件特别有意义的事,我受到很大鼓舞,一直干劲十足。”
建厂期间,靳亚民开始学开车,“我觉得身处大山出行太重要了,同时也希望未来能做更有价值、更重要的事情,为基地多尽一份力。”
成功考取驾照后,靳亚民开始为厂里运输生活物资和生产设备。
靳亚民必须确保设备平安完整入厂。很多生产设备不能拆卸,一些设备块头大,超重超宽,上货下货难度大,运输风险也高。上货下货时,他只能用钢丝一点点拽着移动,直至放入千斤顶借力,其间还要确保对位精准,设备才能“毫发无伤”地装卸。
当时,很多路都不平整,在建路段也多。运输时,靳亚民常遇上施工,由于没有导航,只能四处问路摸索着走。遇到雨天,为确保安全,只能等雨完全停了甚至路面干了才能继续走。加上山路弯道多,很考验驾驶技术。每次运送设备,靳亚民都要用近一周的时间。“接到运送任务,我内心很激动,希望快点把设备运回来。只要工厂建起来开始生产了,我心里就踏实了。”他说。
成了大院里的人气“带货王”
工厂建起来后,职工多了,厂里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但同时,由于厂里各项设施还在逐步完善,厂里物资难免出现紧缺。厂领导想了很多应对办法,四处寻找物资解决这一难题。
找到物资后,靳亚民立即运送到厂里。他记得曾去大竹县拉过新鲜的鱼,去甘肃天水拉过土豆,还到陕西西安拉过大白菜。“每次运货从不敢耽搁,想着能再快一点,大家都等着吃饭。”
外出时,靳亚民开始接到厂里职工的“订单”,请求他顺路帮孩子带点文具、零食,或是帮带点常备药、生活用品。有的职工遇上假期或有事外出,也会提出搭顺风车。对各种各样的带货、出行请求,靳亚民从不拒绝,“接单”后总是尽职尽责地帮着大家跑腿买东西,还会依照大家的要求精心挑选。
很快,靳亚民就成了厂里的人气带货人,职工们都信任他,也乐意“麻烦”他。他说:“我很乐意被‘麻烦’,三线厂相对封闭,自己外出时顺带给大家帮点忙是应该的。”
在靳亚民的车里还见证了两个婴孩的出生。某年寒冬,凌晨三点,厂里几名同事找到他说有同事马上要生了!随后,几人小心翼翼护送孕妇上车,赶往县里医院。
夜里气温低,山路陡峭,弯道多,靳亚民的心也被揪了起来,心里祈祷一定要平安送达。
在经过一个坡度很陡的弯道时,突然,车后座哭声响亮,孩子竟被“甩”了出来,平安降生。又一年冬天,同一地点同一弯道处,又一名女同事在他的车上顺利生下了小孩。靳亚民说,“他开的这辆车之所以能带来好运,是因为一直满载着全厂职工的祝福与期盼。”
靳亚民一直说,在三线厂,同事也是家人。谁家中做了一道好菜,准会邀请要好的邻居、同事尝上一口。那时,家家户户都用蜂窝煤,搬煤垒煤时,大家都习惯性地互相搭把手。
建电视发射台群众都受益
到小车班工作后,靳亚民开始为厂领导开车。
他说,很多厂领导是从部队转业的老干部、老领导,纪律性强、务实严谨,却很平易近人。“我遇到困难时,他们总是关心我、帮助我。我觉得我对‘三线’的情感是逐步加深的,不仅因我在‘三线’待的时间很长,更因我遇到的、看到的领导、同事,他们在面对工作、生活时所展现出的性格特质、精神风貌、人格魅力,都是令人钦佩的。我想,这也是祖国航天事业蒸蒸日上的重要原因之一。”
因工作常外出的靳亚民与达州本地群众也有许多接触。
靳亚民说最开始到“三线”时,他曾去周边村民家买食物,一大碗葵花籽,只收1毛钱,鸡蛋几分钱一个,一只老母鸡就卖1元钱,村民们都是实在人。
有段时间,厂里食物供应跟不上,周边村民得知后自发送了很多大南瓜给厂里应急。后来,厂里派靳亚民买些盐送给村民以示谢意,很多村民都没收,还说:“送了几个南瓜而已,有啥嘛。”有时,出去办事问路,“大家都很热心帮你指路,甚至带你找到为止。”
在靳亚民看来,职工们受益的同时,三线厂也给周边群众带来了福利。电视逐渐兴起后,厂里职工向厂领导反映,业余生活比较单调,希望能有电视看。厂领导立即着手办理,但最棘手的是没有电视信号源。
随后,厂里技术人员先后前往四川、陕西电视台以及华蓥山、秦岭等地考察经验做法,回来后决定自建电视发射台。听说消息后,厂里职工们踊跃报名参加。
“大家分工明确,配合默契,不怕苦不怕累,仅用几天时间就完成了铺线、挖坑、埋杆、架线等一系列工序,厂里很快就看上了电视节目。”据靳亚民介绍,这个电视信号源也为周边至少五个县提供了稳定的电视信号,很多群众都因此获益,看上了电视。
与此同时,当时为方便生产,厂里还建了变电站,安装了变压器。周边群众得知后提出用电需求,厂里职工立刻帮助群众接线,很快,周边群众也用上了电。
靳亚民说,“‘三线’的氛围就是这样,无论厂内厂外,人与人之间互相帮助,共同进步,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三线建设靠的就是这股劲。”
□见习记者 李梦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