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一把勾勾伞的牵绊

版次:08    作者:2024年06月14日

□唐雅冰(四川)

“五月五,过端午,划龙舟,敲锣鼓,背着娃娃回娘家,取得勾勾伞打老虎。”

菖蒲、艾草葳蕤,粽子、皮蛋、盐蛋占据货架最显眼的位置,一年一度的端午招招摇摇从各种传说中走来,无论哪一种,都带着历史传统文化的温润,就那样主宰着一年一度固定时间里固定的话题。

我对端午的认识,除了来自书本上的介绍,更多是停留在一把蒲扇和一把勾勾伞的柔软。

老家有一种习俗,每到端午,新婚燕尔的小夫妻就会回娘家取勾勾伞和蒲扇。那一天,人们见面最多的一句话是:“回丈母娘家取勾勾伞去了哈。”不用回答,也不需要回答,彼此心知肚明,被问者略微羞涩一笑便擦肩而过。当然,女儿女婿并不是空手回家,孝敬老丈人、丈母娘的酒、粽子、挂面、糕点、盐蛋等是必备品。

为了这一天,丈母娘也是提前好久就着手准备。从房屋后山上砍来蒲葵叶,细心洗净后用剪刀小心翼翼地修剪成圆形,放窗下用木板压平阴干,待干透变成金黄色后,再顺着边沿包一圈白色的的确良布,边包边一针一线密密实实地扎紧,一把蒲扇就做好了。为了美观,心灵手巧的丈母娘往往还要在扇柄上系一个彩色穗子。当然,香囊也得提前准备好。裁一块花布,缝一个三角形的口袋,往里面填入菖蒲、藿香、紫苏、陈皮等晒干的中草药以及米粒、雄黄、铁砂等,最后绾结封口,加上丝线做的穗子和系绳,挂在蚊帐上备用,据说这样的香囊可以驱虫、避瘟、防病,还可以保佑小孩一生平安。至于勾勾伞,那就简单了,在集市上逛几圈,货比三家,选中美观大方、结实耐用,而且撑开后要足够遮住三人全身的,买回家挂堂屋最显眼的位置。

女儿女婿小外孙到了,家人团聚其乐融融。嫁为他人妇的女儿恢复在父母面前的娇憨,一边帮着母亲下厨,一边说着女人间的悄悄话,忙得不亦乐乎。待苦瓜炒肥肉、腊肉炒竹笋、青椒炒茄子、蒜苗回锅肉、水煮豇豆、凉拌黄瓜以及粽子、皮蛋、鸭蛋摆上桌,升级为外公的岳丈高兴地斟一杯雄黄酒,在孩子额头、手心点一下,嘴里念念有词:“沾了雄黄酒,百毒不侵,长命百岁。”之后将剩余的酒沿着墙缝倒下去。丈母娘取出香囊,挂在孩子胸前。接下来,一家人喝酒吃菜,唠嗑叙旧,温馨而幸福。

饭后,丈母娘把早就晒在院里的井水和着艾蒿、菖蒲等一些叫不上名的草熬了一大锅水,待冷却得差不多了,全家人总动员,给粉嘟嘟的孩子来个百草浴。据说这样洗了澡,孩子就不会遭蚊虫叮咬,无灾无病,特别好带。

女儿女婿返程时,丈母娘将精心挑选的勾勾伞和亲手制作的蒲扇送给他们。一把勾勾伞,寓意钩住幸福,钩住温暖和亲情,钩住女婿的心,娘家是女儿永远的依靠,也象征着父母对女儿一家未来生活的美好祝愿和祈盼。至于蒲扇,则寓意扇跑路上一切恶鬼,辟邪消灾,驱走病害,一生健健康康。

而今市场上各种各样的伞五花八门,防雨、防紫外线,自动、半自动,实用伞、工艺伞……逐渐取代了当年那种结实耐用的黑色帆布勾勾伞,只是不知道取勾勾伞、送蒲扇的习俗是否还在沿袭。

当年我从娘家取回的勾勾伞,已经不知道遗失在哪一道时光里,年迈的母亲不再做蒲扇、香包,电扇、空调早就取代了扇子的地位,母亲也搬来和我们住到了一起。只是每到端午,母亲依然会熬几大锅艾蒿水,督促一家人认认真真泡个澡,清清爽爽开启新的生活。

家有小女初长成,某年端午,我是否该考虑为她准备勾勾伞和蒲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