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高考

版次:07    作者:2024年06月07日

□董运生(重庆)

转眼间,距我第一次参加高考已二十年了。

近两年的高考前夕,老同学俊伍常会和我通个电话,聊聊最近的工作、生活状况,谈着谈着,我们总会聊到我们参加的两次高考。俊伍是我的高中同学,唯一一个从高一到高四同窗了四年的铁哥们。

俊伍老家在罗坪,离学校大概有十几里路。第一次高考那年,他父亲高考前一天来学校看他,中午吃饭时把我也一起拉上了。读高中时,我们虽然偶尔也会在周末到街上打打牙祭,但一般都是四块钱一碗的烩面,其他的饭菜只有望而却步的份。要知道,那时候县城的出租车,也不过才两块钱起步。花四五块钱下一次小馆子,在当时那也绝对算是奢侈的了。

那天的午饭是在古城路一家人满为患的小菜馆吃的,三个人点了四个扣碗。老家的扣碗用的是老土碗,打底的是水发过的干红薯梗或干龙爪菜,放上葱姜大料,架上大火几屉放在一起蒸。吃饭时,俊伍的父亲还郑重地问了我们一句,古时候上战场前都要喝酒,我们要不要一人来上一瓶啤酒。我和俊伍矜持了一下,说第二天要考试就不喝了。老叔点了点头说,不喝也好,考试结束了到家里喝。那是我高中四年里第一次下馆子吃扣碗,所以至今还记得颇为清晰。

父母对孩子的期望是不言而喻的,农村父母对孩子的关心是朴素的。如今,不少父母会在高考时准备相对清淡的饮食,但我们参加高考时老家的生活水平还相对较低,在学校难得吃到几次荤腥。缺啥补啥,在高考前夕,再没有什么比扣碗更能满足孩子的现实需求了。二十年过去了,回想起第一次高考,除了不太理想的分数和一气之下撕了的通知书,还有那至今回味起来仍颇为解馋难忘的土扣碗。

那年高考,我勉勉强强考了一个二本高校的教育专业,俊伍则好像是三本线左右。过了大半个暑假,我和俊伍都去了复读班,同去的还有不少熟悉的面孔,复读班的气氛压抑沉闷。没过一周,我还是回家粘上撕破的录取通知书,坐着绿皮火车上学去了。

九月的大学校园里人声鼎沸,在因殷墟而出名的这座小城里,我显得无所事事,常坐在教学楼外的阶梯上看天空飞过的飞机。看了几天的飞机后,我作出了一个至今想来都颇为果断的决定,收拾行李打道回府。再进复读班时,俊伍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了一句:“兄弟,你还是回来了。”

复读那一年是辛苦的,除了迎战堆积如山的试卷,还要克服内心的焦虑,好在有俊伍这个好兄弟,可以一起说说笑笑,偶尔还会在周末出去上上网、喝点小酒。复读的那一年特别漫长,好不容易才又熬到了来年高考。

高考前一天,俊伍的父亲再次来学校看我们,照例中午又请我们俩吃饭。吃饭时,俊伍父亲对我们说:“娃儿们,今天吃饺子吧,今年不吃扣碗了。”俊伍和我笑了笑说,还是去吃扣碗吧,扣碗吃着才过瘾嘞。在老家,有“上马饺子下马面”的说法,兴在做大事或出远门前吃顿饺子以求有好的结果;吃扣碗则不吉利,说某个人“吃扣碗”有办事办砸的意思。俊伍和我骨子里都有着一股子不信邪的劲头,都不相信一年的挑灯夜战能砸到一碗扣碗手里。俊伍父亲依了我们,在问我们要不要喝点什么的时候,我和俊伍异口同声地说:“一人来一瓶啤酒!”酒壮英雄胆也好,酒壮怂人胆也罢,第二次高考,我和俊伍都没再“吃扣碗”,我以全县前五的成绩考上了那所心仪的大学,俊伍则拿到了一所二本师范的录取通知书。

二十年过去了,我和俊伍都当了老师,偶尔也会在考试前,和学生们讲讲我们当年的故事,来减轻他们的压力。此刻,窗外不远处的山上,有布谷鸟在频频喊着“割谷打谷”的口号。千里之外的豫西南老家,正是收割小麦的时节。蚕老一时,麦熟一晌,高考又何尝不是如此。高考一天天地近了,愿所有参加高考的学子们都能轻装上阵、正常发挥,收获成长与成功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