苞谷烧

版次:08    作者:2024年05月10日

□曹成权(四川)

苟老板三十多年前就耕植于这座地级城市,一路走来,得到过许多人的关心和支持。事业如日中天,来他家做客的人越来越多,吃吃喝喝是常有的事,划拳行令,推杯换盏,杯中交友,不少名酒却上不了桌,客人们最中意的是他家那土里吧唧的“苞谷烧”。

年轻的时候,苟老板做过小工,背过砖,挑过沙,弯过钢筋,织过模板,深知挣钱不容易。一天下来累得腰酸背痛,晚上回到租住的小屋,带壳壳的花生来上一捧,喝上两杯从老家带来的“苞谷烧”,劳累与疲乏睡上一晚就不见了,第二天又是精精神神。

苟老板一到晚上,有事无事就爱约朋友喝二两。朋友多了,路子宽了,开始承包小工程。一来二往,各行各业的人也开始接触,都爱听他酒后“神侃”。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高中毕业的苟老板可是只差一分就能上大学的人才,他酒后“神侃”还是很有点墨水的,从“三国”侃到“西游”,又从“水浒”侃到“红楼”,道不尽李白的酒杜甫的愁,有时酒兴上来了,唐诗宋词出口成章,身边跟随着一大群崇拜者。二十世纪九十年代,酒后的苟老板开始侃股票、债券、基金、期权、期货等,听得周围的人云里雾里,就觉得他是个“神仙”。

新世纪到来,他开始侃“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果然侃对了,他一头扎进房地产市场,二十多年不回头,建造了半座城,成了名副其实的大老板。

事业做大了,接触的人和事自然就多了,喝酒的时间就更多了,他也开始学着别人喝名酒。可几年下来,一算,几百万元不见了。

他便开始琢磨怎样喝酒的事。

当今社会不就讲究个原生态吗?苟老板悟出了点名堂。他回到老家准备了些存放了多年的“苞谷烧”老酒,用陶瓷罐密封,用“硒”泥巴给穿上外衣,还订制了几十个土陶小碗。那罐那碗真就像刚出土的文物一样。

次日晚上,家里来了一大桌客人。菜,突出一个“土”字,土鸡、土鸭、土鳝鱼、土猪肉,土得连白菜叶上都有许多的虫眼眼。正宗原生态土菜,色、香、味俱全,很是丰盛。

苟老板同往常一样,抱出两箱名酒让客人随意喝。

桌上,苟老板小声神秘发话,“今天晚上来的都是贵客,有好事当然要大家共同分享,昨天老家二舅逢百岁大寿,送了坛存放了多年的连他自己都舍不得多喝的‘苞谷烧’老酒,大家要不要品尝一下?”听说是百岁老人都舍不得多喝点的老酒,客人们争相品尝。土罐、土酒、土碗、土菜上桌,等酒开席。苟老板说,“土酒不能多喝,主要是没那么多,得量化平均。”他小心翼翼地用小酒杯量化,一人一杯。倒入土碗中的酒,浅浅的,刚好盖住碗底,酒水微黄,酒花晶莹剔透,似颗颗珍珠落玉盘,瞬间,扑鼻的酒香一下子弥漫开来,还来不及闻一闻嗅一嗅,大伙端起土碗一碰,一饮而尽,还没来及急品尝到酒的醇香就没有了,顿时只感觉喉咙直冒热气,直冲天门。美哉原浆,天地玄黄,聚长江之灵性,育蜀黍之精酿。大伙遗憾地放下碗,深情地望着苟老板,“还有没得?再来点品一下!”七嘴八舌,有的说比“数字酒”好,有的说比“台子酒”醇,扬言喝个半斤八两没问题。在大家的再三恳求下,硬是把这一大罐“苞谷烧”喝了个底朝天。

“真是好酒啊!真是好酒啊!”相互握手道别,期待着再喝下一顿。

“再来半斤都不成问题!”“再来个七八两也拿得下!”酒后的贵客们谈笑风生,深一脚,浅一脚,轻飘飘地消失在夜色里……

从那以后,每到星期五早上就开始约,周末去喝苟总家的“苞谷烧”。从那以后,苟总家的名酒再也没上过桌,他每年给所在城市的大学捐款却达数十万元。

多年以后,苟总家煮饭的师傅酒后透露,其实那个“苞谷烧”当时成本价还不到二十块钱一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