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科医生刘老七

版次:09    作者:2024年03月15日

□林佐成(四川)

1913年,刘本宽出生于开江县八庙镇宝全寨村的菜籽湾,因是刘家第七个男孩,长大以后,人们都叫他刘老七。

刘家男孩众多,但聪慧的刘本宽显然更受父母宠爱。在他五岁时,家里就将他送进私塾,还请来武术师傅教他习武。刘本宽勤学苦练,其气功造诣达到了很高的水准。

据刘老七最小的儿子刘云胜介绍:那是20世纪60年代后期的一个下雨天,邻村的几个年轻人到他家串门,他们早就听说父亲的气功如何如何,一直没有机会见识,便撺掇着要父亲展示一下。父亲上午刚处理了两个病人,中午又喝了几口老白干,心情特别舒爽。他呵呵一笑,站起身,把白大褂一脱,弓下身子,将右手掌往坚硬的土屋地面上一按,“小伙子们,来,你们用脚蹬。”父亲朝年轻人努努嘴,示意他们用脚掌蹬他的手背。“这……这……”小伙子们惶惑着,面面相觑。“来嘛,你们不是想看嘛,尽管用脚蹬!”父亲再次鼓动。到底有胆大者走过去,对准他的手背就是一脚,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看得站在一边的我,急忙用双手捂住眼睛。谁知,那几个年轻人蹬完,父亲便站起身,除地面上留下掌印和五个深深的指印外,他的手掌毫发无损。惊得那几个年轻人瞠目结舌。

刘云胜8岁时也曾缠着年近60岁的老父亲表演气功。兴头上的父亲,用力把气一运,让刘云胜咬胳膊、大腿等,竟然连牙印都不曾留下。刘云胜不甘心,继续缠着父亲,父亲一屁股坐在木凳上,把手臂一伸,右手掌向上一摊,“来,站上去!”刘云胜在哥哥们的协助下,单脚颤颤巍巍地站上去,近40斤的重量压在父亲的手掌上,父亲竟稳如泰山。

父亲的气功到底达到何种境界,无从知晓。刘云胜说,他只记得小时候乡场上演川戏,领头的请爱看川戏的父亲站场子,负责维持秩序。面对闹嚷纷乱的人群,父亲先是好言相劝,后见吼叫无用,便伸手一拦,不知何故,刚才还挤成一团的人群立马便规矩起来。

从小练就的气功,为刘老七后来成为优秀的骨科医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当初,富甲一方的刘家,从万州迎娶了骨科世家桑家的女儿,其骨科技术也由此带到了刘家。随着刘本宽年龄渐长,刘桑氏决意把手艺传授给这个聪颖又会气功的儿子。

刘本宽在母亲的悉心指点与外公、舅爷的帮助下,接骨斗榫技术快速提升。到20世纪40年代后期,三十多岁的刘老七,已是八庙镇一带远近闻名的骨科医生。八庙镇附近的任市、长岭、甘棠、讲治、新宁,更远处的麻柳、梁平、开州等地的骨科病患者,都慕名前来就诊。随着时间推移,接触的病人增多,刘老七的技艺越发炉火纯青。

那是20世纪70年代末,在开江回龙中学读高中的褚成瑞,在回家的路上小腿不幸被回龙搬运社拉货的大拖拉机撞断,家里人急忙将她送往地区医院。一番照片检查后,医生说要截肢,母亲听说要截肢,当即哭起来,父亲见状,也忍不住抹眼泪。突然想起多年前那个被牯牛顶下山崖,小腿与脚掌处断裂得只剩下筋肉相连的亲戚,都是刘老七让他重新站起来的,于是决定,先弄回去送到刘老七那儿试试。父母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拉着女儿匆忙地赶往刘老七所在的八庙公社卫生院。

刘老七查看完褚成瑞的伤口后皱起眉头,对方压碎的小腿是胫腓骨开放性粉碎性骨折,重者可达十级伤残。他沉思片刻后,安慰了患者几句,把其父母叫到一边说,要想让女儿重新站起来,得做好守护半年以上的准备。父母听说还可以重新站起来,激动得“咚”的一声跪了下去。

到底是技艺高超,刘老七先一番捏弄,再用娴熟的手法复位,随即用小夹板固定住伤口上下两端,然后贴上膏药,只在伤口处开一小口,用于平时换药。经过近10个月的精心治疗:换膏药、换药,加上科学调理,褚成瑞保住了小腿,走起路来与平时没什么两样。喜得其父母逢人便说,是刘医生保住了女儿的小腿,是刘医生让女儿重新站起来的。

到底有多少骨科病人,因为刘老七的救治而重新站起来,已无从知晓。但在开江乃至周边的梁平、开州、达川等地,只要提起刘老七,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无不竖起大拇指。

刘老七的高超技艺引起了相关部门的关注。1959年,达县地区医院决定从民间挑选骨科医生到医院上班,他们遍选全地区11个县,最终选中了开江的刘老七与巴中的龚志平。

刘老七治疗骨科,无须打针、吃药。常常,愁容满面的患者一来,他细细询问病情便安慰对方,“小事,小事,不就是骨头出了点小麻烦嘛,我会让它很快好起来。”待患者精神放松后,他开始用手反复触摸伤口周围的筋骨,当韧带一放松,便用力猛地一拉,一按。在患者的哭喊声中,断裂的骨头已被接好。接下来,在伤口处贴上膏药,缠上绷带,绑上夹板,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

刘老七医治的患者的伤口能快速愈合,得益于他高超的接骨技术,也得益于他家独特的膏药。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话用在刘家,再恰当不过了。受刘老七的影响,他的妻子连同9个孩子,几乎都能接骨斗榫,有好几个孩子并因此而改变命运。

1964年,国家三线建设急需人才,指挥部到开江招人,他们得知刘老七的大女儿刘云芙读过小学,能接骨斗榫,当即兴冲冲地赶到八庙。刘云芙的命运由此发生改变。她被招到三线建设前沿,从事骨科技术,后来去了铁三局从事骨科治疗直至退休。二女儿刘云勺于1965年被特招到三线建设,后来去了渡口市(1987年改名为攀枝花市)电力局下属医院作了骨科医生。

作为刘老七最小的儿子,刘云胜与父亲相差近50岁。待他成人时,父亲已经老了,他很少受到父亲的直接指导。但因从小看见父亲、哥哥姐姐们处理骨科病人,熬制膏药,尤其是过年时一大家子聚在一起,有病人找上门来看骨科,大家都“欺侮”他这个老幺,接骨斗榫的任务便落在了他身上。天长地久,刘云胜也掌握了不少骨科治疗的精髓。有一次,一位朋友的外孙手脱臼,急得连连给他打电话,正在家里打麻将的刘云胜不以为是,叫他在楼下等等。朋友抱着外孙在楼下见他久不下来,直接找上门来。刘云胜停下手中的麻将,简单问了问情况,捏着孩子脱臼的手轻轻一外悬一屈肘,脱臼的手就复原了。

刘老七已经远去了,但那些接骨斗榫的精彩故事还在民间流传、演绎。如今,在开江的大地上,只要提到刘老七,那些上了年纪的老者,没有一个不啧啧赞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