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处处有馈赠

版次:09    作者:2024年03月01日

近期《达州晚报》副刊的生活类散文饶有情味,其中朱柳《致母亲》、杨柳《过年小记》、张春燕《她的存款我晓得》,尤为让人惊喜。

现实生活是一切文学艺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泉。贝拉·巴拉兹指出:“作家以艺术的形式观察生活现实,这种艺术形式已成为他们表现生活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致母亲》《她的存款我晓得》《过年小记》,三位作者目光敏锐,用杯中微澜以小见大的艺术手法,信手拈来生活里的凡人琐事,展示现实层面的生态百相,反映了转型期社会的缤纷多姿,讴歌了生活中的真善美。这种对现实生活的某个场景、某个瞬间的机智敏锐把握,使其方寸之地积聚起巨大的爆发力,表现出对人性,特别是对现实生活中的人情世故所体现出来的人性的洞察,引起了读者心弦的颤动。

朱柳《致母亲》开篇出语不凡,一句“母亲总是唠叨”,与玛格丽特·杜拉斯《情人》第一句“我已经老了”,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寥寥六字,让人思绪顿生。《致母亲》写“我”与母亲在生活中的种种纠葛,特别是社会剧变时期,追求个性发展崇尚个性自由和尤其在乎平等的独生子女90后00后,与母亲之间的相爱相杀。母亲对“我”无微不至的爱,承担起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家务”,而“我”因其外出打工缺失陪伴的十多年“留守时光”,以致“我常觉得母亲欠我”,对母亲心存芥蒂与母亲并不亲近。母亲心细如发,对女儿对外孙毫无怨言无私付出,买菜时的精明和如果卖菜的是老年人就不讨价还价的善良,女儿“也曾信誓旦旦地对母亲说:‘等我长大了,挣钱给您花,让您享清福……’”,可自己“孩子都书桌一般高了”,还在让母亲为自己一家操劳。母亲没话找话的自言自语,何尝不是母亲竭力补偿对“我”十多年“留守时光”的亏欠?母亲把自己毫无保留、毫无怨言地交给了“我”乃至“我”的孩子。真可谓“献了青春献热血,献了热血献终身”,至此母亲的形象高如山岳,“我”对母亲的愧疚油然而生,决心“洗心革面”。

如果说朱柳的《致母亲》,写了奉献给了丈夫和女儿还继续奉献给外孙的母亲,那么张春燕的《她的存款我晓得》,就是这个甘愿奉献的母亲出来现身说法。

殷企平教授认为:“反讽即是预期的东西与发生的事情处于不调和的状态,通过表层意义使真正意义隐藏起来相互发生矛盾。”概略地说,反讽的实质即是存在层面和现实层面的不相协调。都说养儿防老,文中的“大姐”,两个儿子已在成都和重庆成家立业。虽然在成都的大儿子大儿媳孝顺勤快,也一直要她过去养老,可她还是想回渝东北的老家,老家有眼睛受过伤的丈夫和魂牵梦萦的果园。但重庆主城这边她走不脱,她放不下孙女,儿子媳妇可谓把她当作了自带生活费的“免费保姆”。她这个乐于助人“生性善良,能干利索,脾气又好”,近30年辗转于北广深“赢得了雇主的喜欢和信任”的保姆,拿出了16万元资助小儿子结婚,如今在小儿子家却是顶起碓窝耍狮子——出力不讨好,“花了很多心思做的菜,他们看一眼后,转身就走,到外面去吃”。饭后儿子媳妇对洗碗推三阻四,实在推不过“才悻悻地放下手机,懒洋洋地去收拾”,关键是儿子给的生活费用完了,她只能“用自己的私房钱来填”。尽管如此,“大姐”还是快乐的,她自得其乐自寻快乐地随遇而安,而且自己还有点儿对丈夫和儿子都没说的存款,这是她源自内心的神秘的自信自珍。毫无疑问,经济基础是每个人安身立命的根本。

杨柳《过年小记》先写了四件春节期间不大不小而又习以为常的闹心小事:一是美发店依循惯例的暗中大涨价;二是卖甘蔗小伙的灵活精明与过年期间的不通融;三是外卖的延宕使得外卖早已冰凉和送餐骑手飞一般奔忙的身影;四是写自己马大哈的闹心。本来做好了带父母去温暖地方过春节的旅游攻略,结果在网约车上美滋滋地做了半天美梦后,才发现关键的银行卡、护照、身份证都忘了带。再写了春节期间,为了表达自己对父母的孝爱,每天领着老人打仗般“挤地铁、转公交、打滴滴”“各大公园转悠”“挤车走路排队找吃的,喝茶拍照逛博物馆”,全然不知“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父母拖着脚拉着脸成全着我努力想要表达的孝心”。这反讽其实也是闹心的事。很多时候,我们可能竭尽全力去表达我们的心意,却未必是对方想要的。这事实上可谓沟通的“信息茧房”,地球越成为村庄,即时通讯手段越多越发达便捷,沟通交流越浮于外表,缺乏内心世界的深入,人也越浮躁。《过年小记》的几件小事,是这样;通观当下世界情势,亦是这样。

《致母亲》中的母亲,《她的存款我晓得》中的大姐,《过年小记》中的“我”,是千百年来中国女性的缩影。无论时代怎么变化,她们依旧忍辱负重,吃苦耐劳,甘愿奉献,她们眼中心中有家人有世界有爱有温暖,唯独没有自己。三篇作品都接地气,有情怀,篇幅短小,简而不淡,有着可触可摸的生活烟火气,遣词造句,多口语句式和常用词。但不能否认,三篇作品未能深入挖掘,描写的生活面比较狭窄,刻画的人物层次单一,思想刻度上不够深邃,语言也仅是做到了文从字顺,甚至稍显啰嗦,不够简洁凝练,平铺直叙,缺乏张力。

结束之际,我突发奇想,这三篇如果这样排列后凑一小文:《过年小记》《致母亲》《她的存款我晓得》,人物故事伏笔悬念皆有,有意者可以写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