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9 作者:2023年09月22日
□牟方根
“天干三年,饿不死手艺人。”在老话的指引下,20世纪靠手艺吃饭的民间匠人比比皆是。1991年我高考失利,父母也曾送我去学过一段时间的裁缝手艺。次年,我复读考上了大学,手艺便半途而废了。
随着科技的突飞猛进,以及新兴工业生产的机械化、规模化、集成化,很多民间手艺人退出了“小打小闹”的历史舞台。
我特地收录了一些和民间匠人有关的歌谣,在电脑上敲打下这些文字时,那些民间匠人恍若穿越时光隧道,在我眼前活泛开来。
木匠歌
“七十二行,木匠为王。”木匠,曾是乡村从业人员最多的工匠类别,他们在起屋盖房、制作家具中起到重要作用。木匠使用的工具很多,有斧、锯、刨、凿、钻、锉、锤、曲尺、墨斗等,甚至每样工具在形状、大小上都有系列和等级。
在我老家万州区太安镇,有一位姓孙的木匠,手艺精湛。找他做桌子、板凳、柜子等家具的人络绎不绝。他完全不用钉子和胶水,全靠榫卯:在两个木构件上采用凹凸结合,凸出部分叫榫(或榫头),凹进部分叫卯(或榫眼、榫槽),榫和卯咬合,起到连接作用。于是,人们为他编了首《木匠歌》——
孙木匠,好手艺,每天给人做家具。
不用钉,不用胶,木架结构榫卯牢。
打桌凳,打橱柜,打张大床安稳睡。
篾匠歌
过去,老百姓的家庭日常用具多用竹子加工而成。大到床铺、躺椅、凉席,小及竹篮、蒸笼、箩筐、筛子,甚至连热水瓶外壳也是竹编的。
篾匠的基本功包括:砍、锯、切、剖、拉、撬、编、织、削、磨。剖出的篾片,要粗细均匀,青白分明;砍出的扁担,要上肩轻松,刚韧恰当;编出的筛子,要精巧漂亮,方圆周正;织出的凉席,要光滑细腻,凉爽舒坦……
我伯父经过多年磨砺,成为当地一流的篾匠。他不仅会“编”,而且会“唱”,他边做篾活边唱《篾匠歌》——
篾匠师傅家中坐,编的篾具样式多。
背篓箩筐和围席,甑盖碗篮与斗笠。
编个簸箕似圆月,织个烘笼好烫热。
还有荡筛跟荡耙,竹凳竹椅及其他。
窑匠歌
窑匠,也叫泥瓦匠。改革开放之前,农村的房屋多为砖瓦结构,自然离不开窑匠,于是存在四处串乡为人们烧制砖瓦的人。
烧制砖瓦看似简单,其实是一种手工特技。做砖用的砖模为木制,把泥块压进砖模填实,用钢丝切削掉多余的部分,再把砖模打开取走,一块砖坯就成型了。制瓦比制砖的技术更讲究,难度更大。制瓦的泥料比制砖的泥料要更加细软,一点砂石都容不得,否则烧炼后,瓦片上就会有破洞。最后的关键是烧窑,时间一般需要三五天,必须掌握好火候,火候太嫩不够,太老则要变形,同时还要看天气。一次,石龙乡的一位窑匠师傅在烧窑过程中,碰上暴雨天气,导致一窑砖瓦功亏一篑,为此自编了一首《窑匠歌》——
窑子匠,做泥瓦,泥巴搭得啪啪啪。
码砖模,糊瓦坯,横平竖直要对齐。
放进窑,用火烧,遇到下雨就糟糕。
石匠歌
石匠很辛苦,他们的工作环境往往在野外,干的是与石头硬碰硬的营生,难免会有磕碰擦伤。正因为他们长年累月与石头“作斗争”,一次次地用力,拉歪了嘴,拉歪了脸,造就了石匠面部的有棱有角。每一次开山中,每一栋砖房里,无不凝聚着石匠的血汗;每一块豆腐一样方方正正的条石,都凿刻着石匠的沧桑。而且这一苦力活儿,非强壮的男人不能做。有《石匠歌》给他们点赞——
石匠哥,石匠歌。
嗨嗨声声动山河。
赤膊上阵光溜溜,
一锤一錾石上留。
满头大汗渍出盐,
一双老手磨成茧。
开山劈石火花溅,
敢教日月换新天。
铁匠歌
乡下的铁匠一般都有自己固定的铁匠铺。打铁时,铁匠揭开炉灶,燃起炭火,拉起风箱,等烧红了铁块就将其夹出放在砧子上,抡起铁锤,甩开臂膀,施展绝艺,“叮叮当当”地打起来。在经营上,人们会拿用坏的锄、镐、锨等农具前来修理,或用旧铁置换,或掏钱购买,这样的习俗历代相传。
一个铁匠师傅,一般会带一到两个徒弟。学徒的主要工作是用一把比师傅手中大出一两倍的大铁锤,帮助师傅把被炉火烧透了的铁毛坯打成所需的大致形状。在工具最后成形阶段,师傅就不让学徒插手了,而是让他们观摩学习。徒弟一般三年以上出师,临走时师傅要送给徒弟小铁锤、大铁锤、铁夹、砧子等一套谋生工具。
在一个叫“千口岭”的铁匠铺,我目睹过一对铁匠师徒一边卖力打铁,一边动情演绎《铁匠歌》的场景——
师傅起:铁匠徒弟听开怀,师傅流传有由来。
徒弟应:千口岭上学打铁,打了三年又三月。
师傅起:八卦炉中烈火焰,外带还把仙丹炼。
徒弟应:铁夹热坯做成钳,铁砧子上千锤锻。
师傅起:一打天上峨眉月,二打梭罗树一截。
徒弟应:三打藏龙水中游,四打卧虎林中走。
师傅起:五打天上云一朵,六打池塘荷花多。
徒弟应:七打北斗对七星,八打八仙大显灵。
师傅起:九打雷来也闪电,火冒金星看得见。
徒弟应:十打雨来也打风,打得天昏地也动。
两人合:十八神仙都打动,勤学苦练好硬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