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秋景谁绘就

版次:07    作者:2023年09月22日

□朱伟华

秋天像一幅巨幅油画,铺展在天底下。

田畴金黄。仔细看,一坵坵四方形、长条形、不规则的稻田,像积木拼在一起。或浅黄,或深黄,相邻的积木呈现出高低不同的层次,但一律被黄色统领,铺向天边。这油画似乎有抽象派的韵味,表达着共同的主题。

远处,有机器在闪光,人影在晃动。那是收割机一边吐出秸秆,一边吐出稻谷,掀开稻浪后,露出微黑的田泥。田野尽头是村庄,是升起的炊烟,还有鸡鸣和狗吠。仿佛油画掺入了驳杂的颜色,在秋阳笼罩下,祥和而辽阔。

婶婶正在屋前坪里晾晒稻谷,半亩见方的水泥坪,每个角落都被稻谷覆盖。见这么多的稻谷,我问她是不是收割完了。她说,还不到一半。她一边用竹耙翻动谷子,一边唠着家常,说她儿子这几天就从深圳回来,她要过七十岁生日了。我记住了婶婶生日,到时一定回来参加生日宴。

母亲要我去摘丝瓜,每天能摘一篮子。她现在丝瓜吃腻了,全部用来喂鸡。我有点惋惜丝瓜的廉价使用,这可是我最喜欢吃的蔬菜。池塘边的丝瓜棚有一人多高,绿色的叶片,点缀黄色的丝瓜花,蜜蜂、蝴蝶、萤火虫以及叫不出名字的昆虫,在花叶间飞舞或停驻花蕊。粗一看,还以为金黄的花里掺了杂质。围着瓜棚转了一圈,花叶间躲闪着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青灰丝瓜,有蜷曲的,有卧棚架的,也有悬空的。不一会儿就摘了一篮子丝瓜,外加一个大胖墩冬瓜。

伯母挑一担空米箩,放在晒垫旁,准备收晒垫里的花生。“麻屋子,红帐子,里面睡着白胖子”想起小时候猜的谜语,俯身从晒垫里拿起一粒,剥开麻屋子,去掉红帐子,白白的花生米躺在手心。送进嘴里,爽爽的,脆脆的。看她满头银发,挑着担花生回家,身后跟着一条黄色的小犬。她四个女儿出嫁在外,家里就一人一狗,四五十只鸡,二十只鸭鹅。人有点孤单,但日子绝不寂寞。

去摘辣椒的路上,看到苍翠的油茶树上结满了油茶籽,驼红的油茶果压弯了枝头;红薯藤爬满了地,覆盖着地面,不露一丝土的痕迹,却可以想见肥硕的红薯正挤胀着黑色的泥土;后山的桔树林,青色的桔子闪烁在枝叶间,在阳光的渲染下,正一点点金黄起来。土里的辣椒,不因秋天而衰败和颓废,正打着红灯笼迎接我的采摘。

在初秋的下午,在铺展的巨幅油画里,返乡游子再一次洞悉了故乡的幽微和斑斓。是那些留守故土的老人,他们用不再年轻却有力的臂膀,绘就了美丽的山乡秋景,承接历史,赓续未来,他们筑起的后方堡垒,也成就了年轻一代的光荣和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