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青绿，满耳鸟鸣。

炎夏时节，沿着森林公园林间小路往山上走，遇到很多开心帐篷客与逍遥吊床人。有一家年轻父母带着个小女孩儿，父母在吊床上休息，孩子在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写作业。这家人上山前显然做了细致的准备，桌上除了孩子的书、笔和作业本外，还放着水果、零食。

那小女孩儿七八岁模样，穿着粉色镶蓝边的裙子，坐在凳子上写作业的她，略略偏着头，看上去既天真活泼，又认真可爱。她的头顶，是蔽日的绿荫，是透过茂密的树林可以看到的蓝天白云，还有众多鸟儿的歌声，以及那从不甘寂寞、时刻宣示存在的蝉儿的鸣叫。写作业的她，与大森林和森林里的鸟儿、昆虫——这些可爱的舞者、歌者，以及蔚蓝澄澈的天、轻盈飘逸的云，构成一幅美好、和谐的画。

在鸟鸣声中写作业，于在乡村长大的家长，是美好的童年记忆；于在城市生活的孩子，则是新鲜又有趣的事情。

一位亲戚夏天欲到避暑小镇租房，我介绍她去一位熟悉的朋友家看房。这套房子背靠森林，站在阳台上，就有随风摇曳的大树小树入眼，随风飘荡的鸟鸣蝉声入耳。她那小时候在乡下生活的儿媳妇，眼里立即露出快乐和向往的神情：这地方好！娃儿就在阳台上写作业，安逸！

还有人时时刻刻与鸟和昆虫的歌声相伴相和，比如我认识的养蜂人一家。他们从一个鸟语花香的地方搬到另一个花香鸟语的地方，驻扎的营地大多在森林附近。他们那被蜂蜜喂养得身材敦实、面色红润、活泼可爱的孩子，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在鸟鸣声中写作业，就是稀松平常的事儿了。这个喜欢古诗词的小孩，时常在鸟儿的鸣叫和蜜蜂、蝉儿的歌声中，背诵或默写表现鸟鸣蝉唱的诗词，从“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到“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再到“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百啭千声随意移，山花红紫树高低”。有一天，他兴致盎然地跟我说：我最喜欢在森林边、大树下写作业了，树下空气好，太阳晒不到，还有鸟儿叫蝉儿唱，写起作业来特别带劲儿。说罢，他憨憨一笑，那笑靥中仿佛也盛满了鸟鸣与虫唱。

这欢快的鸟鸣声，这热闹的蝉唱声，以及在鸟鸣蝉声中写作业的场景，于我已是太久远的事。幼时，老妈在乡村小学教书，有一次，她班上一名女生感冒发烧，老妈便把她留在我们家照顾。第二天，她的烧退了，又活蹦乱跳起来。她妹妹来看她，带了亮晶晶的、酸酸甜甜的野果子给我们吃，这种名叫野山泡的果子，是我们小时候吃得最多的纯天然水果。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吃野果、跳绳，玩得意犹未尽，姐妹俩邀请我星期天到她们家去。临行前，老妈让我把作业带上，并反复叮嘱：别光顾着玩儿。

那天，我跟她们一起在山坡上疯跑、采野花、摘野果，扯起嗓子与树上的鸟儿、蝉儿对歌，在她们家吃了醇香的农家饭；然后，坐在背靠青山的农家院内，在鸟儿新奇的打望与清脆的问候声中，写完了作业。

鸟鸣声中写作业，自有怡情在笔端。这样的时刻，我们的脑和手，与笔下的文字、符号、算式、图画，都在鸟儿的歌声中轻快行走、欢乐舞蹈，这和谐美好的韵律，伴我们亲近自然，行走人间，感悟生命。

□张春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