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7 作者:2023年08月04日
朋友游西湖后大失所望,直言:还赶不上家乡的东湖!东湖之美,时移而景异,人异而意殊。夏夜,东湖最是好去处。
黄昏的天空依然明亮,月牙已升上来,弯如钩,清辉在酞蓝的天空下并不耀眼。垂柳成荫,绿丝如阵,嫩绿的柔已升华为深绿的静,溽热便先弱了三分。况且水汽升腾,凉意勾引了许多游人。行人三三两两,俱奔湿地公园而去,匆匆似赶集,即使过年时节,也不见这般急切。其实,黄昏漫步,看水色苍茫,也足够神魂俱系。月上柳梢头时,天将昏未昏,意中人分花拂柳款款而来,又是何等浪漫。试想,月似银盘,景物清晰,会少多少意趣。必此时,绿柳遮羞,世界唯余月牙的眼,黄昏的你,也温润如东湖的水。
树密、径幽,脚步缓。蝉声浓,如急雨瀑布倾泻而来,落了你满身满脚。朱自清的《荷塘月色》有一段蝉鸣的公案,为证实夏夜有蝉鸣,他多次树下听蝉。他真该来东湖听听!这才是热闹的蝉鸣,铙钹钲铃埙齐全,宫商角徽羽协调,节奏分明,韵律齐整,既有行云流水时,又有惊涛骇浪处,半空的响一唱三叠,穿透了夏夜,凉爽了燥热的心。大约,虫单也不知道自己是蝉,此时非要齐奏方显壮阔。虞世南赞其“居高声自远”,实乃自况。唐太宗称虞世南有“五绝”,他有自知,偏说自己是只蝉,“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
远远地,灯光闪烁,那是湿地公园栈道、亭榭、汉白玉拱桥的灯饰。栈道曲折,回环往复,将邻岸水域自然切割成几块荷塘。亭榭位于高处,可览全景。拱桥半月卧波,彩灯下更显旖旎。桥上看湖,平静无波,双子座高楼耸入云天。密密的水草,影影绰绰,掩不尽的唐诗宋词凭栏意境。西湖的美,更在意境。一处断桥,一个神话,让人心生向往。东湖的桥,世人走过,这头是青丝,那头是白发,柴米油盐酱醋茶,温柔了岁月。
桥畔荷塘绿意浓。翠盖葱茏,高低起伏,更添凉意。菡萏花开,袅娜开合,暗香徐来。暮色四合,池塘周围管网中徐徐喷出烟雾,渐渐淹没了池塘、栈道、拱桥、行人。白雾氤氲,人影散乱,飘然若仙。不知何处音乐声,透水而来,婉转而悠扬。东湖的水,因歌声而缥缈起来。人头攒动,游人激动地拍视频,手舞足蹈,“虚步蹑太清”。
想起朋友圈的评论:真如此美么?当有一瓢酒,“有酒有酒,闲饮东窗。”
蛙声必来凑热闹。一蛙起音,节奏明朗,高亢旷远,有关西大汉唱大江东去的豪情。众蛙跟鸣,声浪阵阵,你追我赶,低、中、高多声部同时沸腾。偶尔,高潮处突然静谧,好似高山阻路;顷刻群声又起,沸沸扬扬,有柳暗花明的欣喜。无须伴奏和指挥,青蛙是天然的歌唱家。湖水张扬了蛙鸣,雾霭湿润了人语。暑热,终于消散在茫茫烟雾里。
黛蓝的天空中,月牙温顺如美人眼。幽静处,有夜钓者。他们执竿静坐,不在乎得失。湖里,住着月影和灯影,也住着时光和闲情。水有多远,时光就有多长;水有多广,闲情就有多深。“残月作钩垂星海,等闲之辈莫上来。”杨柳依依,抚平了多少不平事!
环湖路旁小摊林立,卖农家菜者居多。时令菜傍晚摘来,新鲜活泼。买几根茄子、一把豇豆,尽兴离去。回望桥亭,灯光朦胧,如烟如雾,似蓬莱仙山,又想折返。怪不得有人作诗曰:东湖双子映晚霞,垂柳飘逸美如画。烟雨荷塘赛江南,水天一色看月牙!
□朱晓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