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宾有理

赵宾，女，1970年生，网名“凿冰煮雪”。通川区中医院内科医生，曾经的文青一枚。从医20余年，感悟颇多，常思述之与人，言之不尽泄于笔端。把自己所想所思所悟用文字表达出来，和朋友们分享快乐，分担忧伤。

进电梯，碰见邻家女孩，感觉比之前胖了点，顺便调侃一句，姑娘说她刚生了孩子，正在哺乳。搬离单位的家属院，对新小区里的左右邻舍，都缺少认识和了解，电梯上下遇着了，偶有点头微笑者，大多擦身而过，和这个姑娘工作中曾打过交道，知道她年前结婚，一错眼，便是孩子的母亲。结婚生子，人生多么重要的时刻，当事人经历了多少喜悦兴奋、期盼等待，也许还有忐忑煎熬、彷徨忙乱，所有的故事，喜或悲，平淡如水或跌宕起伏，旁人只看到结果。

科室应聘来一位医生，看他毕业证，晚了整整30年的校友。科室报到那天，早交班介绍前，问同事们：30岁以上的人举手。寥寥数人。瞧，你工作的年限，已经比别人的年岁还要长，子女的同龄人已成为同事，不由感叹时光无情。虽然我们大可以阿Q十足，谁还没年轻过，但岁月不急不缓，晃晃悠悠到了中年，容颜和外形肉眼可见的变化，以及身体力行时察觉到能力的减退，都让我们无尽惆怅。

对年轻人的羡慕，不只是他们光鲜的容貌，充满活力的身体，以及旺盛的精力，更是他们还有许多没尝试的经历。如同一栋很多房间的大楼，青年刚刚到来，对每扇门背后的房间，有什么样的功能、陈设、布局，都充满着好奇和猜想，他们兴致勃勃，推开一扇又一扇门，去探究去感受。不管门后是金碧辉煌，还是空空如也，都抵挡不住他们继续探寻的欲望，年轻总是充满希望。

然而中年以后，在大楼里待得太久，还没开启的房间已屈指可数，看遍了前半生推开过的门，好或者不好，都不过如此，亦少了好奇与激情。想找个安逸舒适的房间待着，偏还有些不甘心，时不时又鼓足勇气去打开下一扇门。门后的内容丰富或贫乏，半生已过的我们都能坦然接受，缺少兴奋或失望的情绪波动，中年人的佛性，其实是无可奈何的自然规律。

人总是从年轻到年迈、从生到死，谁都逃不掉，有人说人生的意义在于经历，所以得去增加更多体验。大多数女孩长大以后，都喜欢养长发，飘逸的长发到底是女人的专利，偶有男子留长发，如果缺少艺术气质，就颇有些碍眼。赵医生的长发只在怀孕时中断过，产假结束后继续留起长发，到如今，儿子已经长成小伙儿，有了自己喜欢的长发姑娘。

近几年，青丝里掺了白发，对头发的打理开始敷衍，束个马尾一任春夏秋冬。发现前额的发际线开始后移，头顶的发量减少，头皮拉扯疼痛，知道头发的生长也缺了年少的旺盛，遂想着剪短发，理发店的师傅也不止一次建议。迟迟未行动，主要是短发需要经常打理，怕麻烦；同时，剪短发一瞬间，留长发一两年，如果不喜欢不习惯，难免懊恼，所以犹豫。

那天看到邻家女孩，突然想起曾经剪的短发，没找人陪，径直到理发店剪了。看着镜中的自己，颇有点不习惯，长期保持的形象一旦改变，得用时间去适应。头发这东西，可长可短，甚至完全没有，对生命也没影响，但对一个人的外形，却很有些决定权。其实，头发、眉毛和腋毛、体毛，所有的毛发都是皮肤的附属器官，但生长的位置不同，便待遇迥异，女人为前两者花钱花时间，对后两者却是想方设法抑制，进而除之后快。

老公回家看到我的短发，完全没有诧异的表情，实在让我觉得剪了个寂寞，好在他看出我的不快，及时反应一句：嗯，年轻些了。是个女人就喜欢听这句话。第二天上班前，总有些忐忑，朋友们看我的短发会有什么评价。到单位发现，是我想多了，一部分朋友视而不见，一部分会停下来，端详一下说：呃，换发型了，还可以。谁都不是别人的重心，没人会过度关注你，也没有人会有意刻薄你，你的大事在别人看来都是云过风轻，何况这等小事。

古时候，人们遇到重大挫折，感到人生极度失意，看破红尘，皈依佛门时，有个极其重要的仪式，便是落发剃度，称剪断三千烦恼丝。为什么把头发比喻成烦恼丝，大抵与它们剪了又长，长了又剪，不死不休的顽强，恰似生活中总有那么多的不如意，远虑近忧、新仇旧怨，伴随我们一生。所以，作为凡尘中一员，我是没有办法绝了欲望，做到六根清净，但至少可以剪短发，少烦恼，度余生。